她决定再次雇凶杀己( 三 )


半夜,在客厅正对李小中的房门处,不时能听到她的哀嚎声
“一天到晚陪着她,我也崩溃”
李小中说 , 这次雇凶,实际源于5月初谌石军的一次情绪失控 。
当时他喝得醉醺醺,喂她吃糊糊,她怕他碗端不好,会倒她一身或呛到她,就把头偏向一边不喝 , 他突然往轮椅踢了一脚,“我一刻也不想看到他 。”李小中表示,她宁愿被捂死,也不想再这样受折磨 。
“他一喝酒我就好怕,厕所都不敢上 。”李小中说,那晚她后来没吃饭 , 不想隔天醒来要小便,自己拖长的叫喊会烦到他,“尿太多,骂太多 。”
对此,谌石军并未正面回应 。他表示,自己发火时“手可能会重一点”,“她是病人,不会打” , 他坦言自己说过一些难听话,骂她害人精,把家拖垮,有时声音比较大,吓到了她 。
“不发火是不可能的”,谌石军说,他对李小中的照料算有默契了,安顿她睡觉时 , 多问几遍,基本能确认被子怎么盖、风扇怎么调 。但有时她也有脾气 , 推她上厕所,想给她擦屁股,她“哼哼”着不同意,他猜不到还有哪儿没搞好,听着她的哭叫声更加烦躁 。
晚上睡觉,若睡李小中隔壁房间,“就没睡成过”,整晚听她叫得焦心,有时只能到楼上的空房睡,但心里还是记挂,也睡不好 。他对这种无法控制的疼痛倍感无力 , 要是自己彻夜守着她,不出半个月也会垮掉,“把我拖垮,她就更痛苦 。”
每天帮李小中把吃喝拉撒睡的流程走完,谌石军就去附近的棋牌室打麻将 。他说自己心里已经憋着一股火了,不去透透气的话,对李小中脾气更大,“一天到晚陪着她,我也崩溃 。”
6月2日晚上 , 刚喝完酒的他来到棋牌室,一手抓钱一手抓牌,专注于牌面上腾转、叩击,“今天还可以”,他一张张数着手里的零钱,说挣了220块 。其间 , 李小中在轮椅上屁股滑了,硌得难受 , 让他回来扶一下,打了几次语音,他没接 。
直到她让亲戚帮她打了电话,谌石军才骑上摩托回家,“我的手机是有问题”,他对采访人员解释说 。扶完,他很快折回牌桌,结果一把就输了三百多,干脆不打了 。回到家,他嘟囔李小中害他手气断了,“真的有影响 。”
“一输钱就是我不该叫他”,李小中心头也积着怨气,在她将谌石军置顶的微信聊天记录中,多是让他帮忙点蚊香、上厕所、睡觉等日常嘱咐,但出去打牌的他多久能回来,“看他心情 。”偶尔她也冒火,骂他畜牲 。这些信息他基本都没回复 。
隔天,两人又因照料爆发了冲突 。谌石军没提早把流食煮好 , 李小中指责他做得还不如保姆,这直接激怒了他,“哪天不管你,看你怎么搞!”他吼道,而后到阳台抽烟,抽完不解气似的,继续骂、继续抽,李小中被吓哭了 , 气流声短促地在她张开的嘴中“呼哧”响着 , 声带无力的她哭不出声,眼皮却已通红 。
“得了这个病,还有什么(好)说的 。”哭完的李小中一脸倦?。?仰头继续打字,说自己又不是情愿得病让人照顾 。她不认为把谌石军拖累了,两人每个月低保合计近一千,够吃饭了,由他照料时,她把原本用来请保姆的三千块给他,他拿了工资 , 又能出去打牌,凭什么这样对她,“只能忍 。”敲着字,她的脖颈像被费力扯起的神经勒住了,眼神充满不甘 。
因父母离婚且长期在外打工,李小中自小由姑妈带大,小学辍学后到理发店做学徒 。16岁时,一心追求独立的她开了自己的理发店 。此后做过各种生意:开超市、棋牌室、手机店……
在谌亚妮眼中,母亲为人要强,对挣钱有着极其敏锐的意识,且很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 。患病之初,她为了方便打理剪去长发,但每当家里有亲戚来访,她都要戴上假发或帽子 。
李小中年轻时的照片
“(照顾到)后面人也疲了,我爸妈两人说话都毒 。”谌亚妮说,母亲有时向她控诉父亲的种种行为,但她很难去数落他哪儿做错了 , “生病的人辛苦 , 照顾的人也辛苦 。”
李小中的婆婆 , 想到两人往后的日子,总会哭着给谌亚妮打电话,说她父亲吃得比以前少了 。83岁的婆婆担心李小中家没钱买菜,拖着蹒跚的腿脚重新下地种菜,一有什么好吃的就往她家送 。
谌亚妮说,奶奶7个儿女,儿孙逢年过节包个红包,她能拿两三万,在老家很好过了 , 但母亲患病后,奶奶开始存钱,变得抠抠搜搜,“就是因为担心我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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