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熊猫资本李论:农业创业并不是赢者通吃

投稿|熊猫资本李论:农业创业并不是赢者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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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窄播,作者|朱若淼
【投稿|熊猫资本李论:农业创业并不是赢者通吃】农业正在成为一个热门的投资领域 。随着国家政策对该领域的大量倾斜,社会资本也试图从中寻找新的增长机会 。
李论自2020年下半年起,将目光转向了农业 。他是熊猫资本的创始合伙人,后者此前以投资TMT及消费行业为主,2015年时因投资摩拜成为备受外界关注的投资机构 。
两年前,随着TMT行业的创业红利逐渐见顶,熊猫资本也面临新赛道的选择问题 。「当时如果我们再去看芯片,毫无疑问是晚了 。」同时,李论也认为工业领域的分工非常细致且明确,留给创业的空间非常有限 。
经过对不同行业的观察、学习,李论认定农业值得下注,它是个存在着「系统性机会」的大行业 。
它的机遇既得益于国家战略的坚定支持、行业本身的复杂多样性,更来自于中国农业目前所处的阶段 。当下的中国农业已经来到了转向工业化、现代化的档口,它迫切需要新的技术及产业化方案 。这为农业科技类创业公司提供了进入的机会 。
「研究以后我们发现,农业这个赛道又长又宽,它在中国可能是个能干20年的领域,并且是个能够逐步变大的赛道,这是研究完以后让我们觉得很兴奋的地方 。」
与此同时,农业也是个结构庞杂的谱系 。特别是在中国现行的土地政策之下,诸多技术创新及商业化还面临着本土社会因素的制约,诸如土地资源分散导致机械化率低于发达国家、农业生产者对新技术的尝鲜、付费意愿低,造成技术创业公司商业化难等问题 。
面对这些瓶颈,李论认为破解的关键是,「它一定要跟产业落地有非常强的结合,而不是讲故事 。」
能解决实际生产问题,并为最终结果负责的农业科技创业项目,是熊猫资本看好的公司 。李论认为,这项能力一方面直接解决的是当下农业科技创业「老大难」的变现;另一方面,这也为创业公司在其具体产业链上纵深发展,综合各方技术共同创新、融合提供了可能性 。农业是赢家不能通吃的大系统,但这不代表细分领域中不能成长出隐形冠军的机会 。
以下是《窄播》与熊猫资本创始合伙人李论的对话整理:
01 农业的机会《窄播》:你们如何去评估一家农业创业公司是的潜力的?
李论:首先是人,这是最重要的 。农业真的是在摸索中前进,需要最强大的人,最优秀的人来从事 。
人的鉴别也是非常难的 。我们在考察的时候必须明确创业者是因为不得已而干农业,还是因为他真的喜欢 。这里面有两类人是我们比较喜欢的:
第一类是成熟企业家干农业 。这类创业者已经成功过了,具备一定的商业判断力,而且自己已经砸进去很多钱来干农业了 。这类人也是我们的老师,他们往往对一个行业建立有很深刻的认知 。
我们认为这类企业家中有可能出现农业赛道的领头人 。我们要寻找农业领域的下一个马云,下一个马化腾 。这些农业的超级龙头企业一旦出现之后,他是有可能形成产业集群的,因为他需要配套、孵化 。
第二类是年轻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创业者 。这些创业者往往家底殷实,他不是为了生存而干农业,而是因为喜欢 。
其次,我们认为有价值的农业创业公司必须是Bottom-up,而不是Top-down的 。它要跟产业落地有非常强的结合,形成闭环及产业化能力,而不只是讲故事 。这一点非常重要 。
我说个题外话,现在大量的合成生物学公司都是在讲一个星辰大海的故事,花很多钱去做研发 。这些都是Top-down的项目 。很多投资人,特别是美元思路的投资人最喜欢Top-down项目 。我也在反思,为了一个不确定性的事情去买单是否真的合适 。
中国的农业在今天这个阶段,还没有到达投入那么多热情的时候 。大家可以花几十年的时间去做科研,但这是高校和科研机构做的事情,不是企业做的 。
比如荷兰的瓦赫宁根大学就有很多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个学校是一分为二的,它有一部分只管星辰大海,一切只为未来 。但它的另一部分完全从产业角度出发,这部分研究经费农业产业界出,它的研究也是为农业企业解决具体问题 。
就中国目前农业发展的状态而言,我们的高校、科研院所累计的技术和能力,已经够支持中国的农业往前走两步、三步了,而且中国最好的科研人员还是在科研院校里,企业要去比拼这个事情太难了 。对于一个企业来说,长期烧钱来做科研是不对的 。这意味着,你根本没有摸到一个农业可行的商业模式 。
02 「用科技做服务」《窄播》:什么样的商业模式才是可行的?我们此前接触到的一些农业技术服务商,他们碰到一个比较难的问题就是付费问题 。例如,有的创业公司付费客户不明确总是在调整,或者他们的客户会以没有明确效果为由拒绝付费购买服务等,您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李论:我认为这个问题要从两个角度来理解或者解决 。
第一关于谁来买单的问题 。单体农户是不愿意买单的 。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是,他们没有长期付费能力 。技术公司的新产品、新技术所带来的成本优化空间,对单体农户来说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他看不出来新技术的效果,也不理解这件事 。
其次,现在的机会在哪里?我们认为有两个方向:
第一个是着眼于土地集中的大产区,或是经济发达且土地相对集中的产区,例如新疆和江苏 。
新疆沃野千里,适合大规模投入 。当地的生产基地,动辄上万亩起步,对用工、用人成本非常敏感;另外在苏北,现在每个农户的耕种面积几乎超过200亩 。这么大面积的土地是根本没办法完全靠自己耕种的 。因此这类产区往往对新型农机提出了大量的需求空间 。他们需要新的技术手段、赋能和服务方案 。
第二个,农业科技公司要具备为农业生产者提供一整套服务的能力 。我认为未来涉农的科技公司不管是做软件还是做硬件,服务的将不再是传统农户,而是农业中小微企业 。这类生产主体往往需要更专业化的服务和产品 。
科技公司要为他们做的是一个交钥匙工程,直接告诉这些新型农业生产主体在什么时间节点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甚至说直接帮他做了 。
实现这个能力要求技术方,在前端基于物联网实现准确的数据采集,并在后端基于云计算能力进行数据回馈、算法分析,再通过物联网回传到农业场景里对生产进行实时干预 。这其中的关键是看它是否能做到闭环,即你敢不敢为服务的最终结果负责 。
例如,我们在看的一家农药企业就是这样,它的定价在整个农药价格带上算中上水平,为了打消农民购买的顾虑,他们提供产品的同时也承诺对生产结果负责,并配套有相关服务 。一旦这个公司愿意为结果负责,形成闭环,付费的问题就好办了 。
《窄播》:闭环是否意味着要做全产业链?
李论:在投资过程中或者看早期的时候,我们不是过于求全,但要求公司一定要立足全产业链去解决问题,最少要在第一天创业起就要想明白,我提供的服务或产品是基于结果负责的 。
当我在某些环节存在短板时,能不能把自己做成一个更开放的平台,把更多有能力的人网罗进来,毕竟术业有专攻 。
我觉得今天农业技术创业最大的一个机会就是闭环跟平台相结合 。对内,它要为生产结果负责;对外,它通过做闭环把自己的服务能力往前推,让它的一部分能力变成可以为全行业基础设施赋能的一项能力 。
中国农业今天落后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整个农业缺乏完整的基础设施吗?
国内互联网的发达,正是因为有美团、微信、支付宝等各种各样平台公司所提供的基础设施 。没有提供基础服务的公司,怎么会有后来所谓的消费投资浪潮,正是因为基础设施的活儿干完了,大家才去想,我是不是要在上面把商品再做得好一点,然后再优化到消费里面某个更细分的分支,例如预制菜能不能做得好吃一点等等 。
《窄播》:但农业是一个利益关系网络复杂,同时产业链条非常长的产业,原来针对于消费市场的平台逻辑是否还能适用于农业?
李论:我们要把农业做进一步细分,它的多样性和复杂程度肯定是远超消费互联网的 。
我们自己在看农业时,吸取的第一个教训就是不能按照互联网的想法去看待农业 。互联网的想法叫winner takes all,但农业很难做到这一点 。
以我们投资的循环养鱼项目为例,中国的淡水养鱼行业有4000亿的市场规模 。我们的循环养鱼技术就是通过技术手段来做服务,即使变成平台可能也只占到市场份额的5%-10%,这种平台逻辑跟互联网搭建的平台逻辑是不一样的 。
它只做到了针对循环养鱼这一种生产方式的平台化,而不是整个淡水养殖领域的平台化 。淡水养殖是个庞大的体系,中国人爱吃鱼,不同地区的品类偏好也有差异,比如广东人喜欢脆罗非鱼、江浙人喜欢鲈鱼、鳜鱼、云贵川人喜欢鲶鱼、鲫鱼,不同地区的吃法也不同,对应到产业链上就需要专门的育种、养殖管理技术等 。创业者只要能把某一个具体品种研究透,把服务做好,就能建立自己的市场 。
03 疫情的启发《窄播》:新冠疫情给国内的农业发展带来哪些启发?
李论:除了粮食安全的角度,我认为疫情对农业有两方面影响:
第一,农产品的商品化率一定要提升,大量的净菜、预制菜要做出来,而且流通环节需要新的技术解决方案 。它不仅仅是指加工领域,也包括气调包装,保鲜技术等 。
第二,我认为一定要改变中国人的餐饮习惯 。一方面,非耐储蔬菜在我们的餐饮结构里占比太高,而且传统烹饪蔬菜的方式,造成较高的损耗和浪费,营养物质流失也多 。我觉得这个习惯是可以改的,从我们的下一代开始 。
同时,国内在植物特别是蔬菜类作物的育种上,需要根据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做专门化育种 。到目前为止,中国在非耐储运的蔬菜上,还没有针对国人习惯做专门的育种,大部分种子都是舶来品 。
那些种子确实抗病虫害好,亩产高 。但它的问题是,没有结合中国后面的分销网络以及消费习惯来培育 。比如有的番茄品种糖度很高,糖度高就容易腐败 。这类番茄品种,很有可能是迎合国外制作番茄酱的需求而育出来的 。国人吃番茄多是当蔬菜吃,喜欢买新鲜的,糖度高的番茄在我国的储运过程中会遇到大量问题 。
第三,疫情带给我们的启发是订单农业一定要 。中国最大的一个特点是,我们成长起来了一批超级大城市,人口数量超过1000万 。
这些都是超级消耗城市,比如上海,这次疫情来了之后,大量的东西不但不能够本地化供给,也不能通过长物流链条来应对,所以供应问题全来了 。这就需要发展立体农业、可供农业、订单农业 。
《窄播》:但从商业模式上来看,立体农业现阶段最大的一个争议是能源成本无法平衡,您如何看待超级大城市保供与发展高成本农业之间的关系?
李论:毫无疑问,目前这个阶段在城市周边发展立体农业的成本是高的,它肯定比普通温室大棚的成本要高 。
但当一座城遇到疫情等极端情况时,这个成本已经不是主要考虑因素了 。每一个超级城市和超级城市群,一定要保证一部分基础供给 。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去进一步考虑成本结构的部分优化,我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 。
或者说在这种不考虑成本结构的情况下,用创新和科技去推导新型农业,应该成为整个农业迭代的引子跟推手——先有一个能接受的高层模式,把一个形态、先进技术试出来,然后再去研究怎么降成本 。
我们还是以循环养鱼为例,中国人爱吃活鲜,但是活鱼的运输很麻烦,在末端交易过程中,顾客还会担心是不是死鱼、是否有打药等食品安全问题 。我们投资的循环养鱼公司采取的策略是围绕超级城市,用订单农业的方式来生产、加工 。
它的养殖工厂在上海金山区,物流半径覆盖了整个上海 。其优势不仅是物流半径短,而且循环养鱼工厂旁边还配有专门的深加工厂 。如此一来,从工厂发货的就不是活鱼了,而是根据本地饮食需求加工好的鱼片类商品 。经过这样的商品化处理后,活鲜在流通环节碰到的问题就全部解决掉了 。
目前我们的循环养鱼技术,已经能做到比土塘成本低20%左右了,品质还更好,并且可以做到针对不同的消费习惯做专门的差异化育种 。
这个生产技术迭代和降成本的过程,跟我们之前互联网语境下的摩尔定律本质上是一样的 。农业虽然没有像摩尔定律那么夸张,但它一定还有可优化的成本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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