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让我们聊一聊烙过饼的兮甲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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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泠春拍上以1.85亿落槌的兮甲盘这两天此起彼伏的点亮了朋友圈。有这个震撼且刷新了国内古董艺术品拍卖记录的数字作为前缀，觉得这一次重现江湖的兮甲盘，出场便有着比其铭文开篇中所记录的征伐猃狁的凯旋更加鲜衣怒马的风采。
于是忍不住阅读了关于它的各种新闻，发觉这只天价兮甲盘着实命运多舛。自宋代出土以来，它本由绍兴内府收藏，而后却因战乱流出内府。元代时期流落民间，被折去盘足以供炊用，幸得当时的书法大家鲜于枢发现，方才结束炉火的历炼。至清代，收进保定官府，被收藏家陈介祺所得，晚清之后，便下落不明。在上个世纪的日本和香港，兮甲盘有几次扑朔迷离的踪迹显现，但是最终也以鉴定结果并非兮甲盘真身而告憾于收藏者。
真品以分外低调的姿态漂洋过海，雪藏了长久年代，直至2010年美国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中，由旅居华人发现并重金购下。2014年，这只兮甲盘踏上归国展览之旅，不仅由多位权威专家为它验明了正身，也让国人再次探明了这件国宝重器的下落。自此，失传已久的珍贵兮甲盘终于不再只是收藏界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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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西周宣王时期十分重要的青铜礼器，篆刻于其上的133字铭文以言简意赅的叙述方式依次记录了西周征战猃狁、宣王对尹吉甫恩赏、尹吉甫掌政成周，对南淮夷征收赋贡、令淮夷臣服于西周等诸多事件。这些文字，汇聚成为兮甲盘历史价值的核心能量。而青铜器上用于记录时间的月相说，又是今天去考证那个历史时期事件发生的准确年代的重要途径。盘中开篇一句“隹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便将时间精准定位在公元前823年3月24日。昨晚特别查阅了一下青铜器的“生霸死霸”，觉得自己对月相说瞬间产生了无限的智慧崇拜。
除却对历史事件的明确记录。兮甲盘也是南宋宫廷旧藏中唯一一件流传至今的西周传国重器。兮甲盘主人尹吉甫本是西周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与文学家。因此，虽然造器古朴宁静，但这样的贵族血统依然让这件青铜礼器在诸多传世瑰宝中分外的耀眼。大约这也是这件拍品在拍卖会现场“千呼万唤始出来”、毫无悬念光芒四射的原因之一。
从这几日新闻对拍卖的报道中不难看出，在政策压力下曾一度被收藏家们遮遮掩掩避而不谈的青铜器，自2014年西泠拍卖以开设青铜器专场的方式斩开一条破冰通道以来，它们已经开始逐渐走出黑白相片式的存在。而三年后，西泠再次以青铜器的天价成交吸足了全球的围观目光。这一次，不仅是为青铜器驱寒，而且这一剂热量，来的火力十足。虽然此次拍卖的辉煌战果已被各媒体形容为青铜器市场的质变，但我想，这是否意味着艺术品市场中青铜器春天的到来，也许仍需耐心。觉得古董藏家们值得更冷静的等待，看看会否仍有倒春寒。不过，既然融冰之旅已经开启，想来复苏与蓬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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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兮甲盘，来聊一聊它的断足之事。在史料的推算中，兮甲盘的断足大约发生在元代初年。当时的书法家鲜于枢亲笔记录了收藏兮甲盘的经过。他在僚属李顺父家中见到此盘，当时的兮甲盘已被断去双足，置于炉火上，成为烙饼的用具。辨识出其上铭文后，鲜于枢将兮甲盘悉心收藏，这样，才使它再次重现往昔的历史价值。
虽然觉得折足对文物的损毁，在那样的历史背景中，也许实属无心之过，但是想到这样珍稀的传世瑰宝，曾落入市井以饼锅之用途被看待，而且因其足有碍，便被草率斩之，总觉得心疼。但转念又觉民间芸芸众生，皆以生存为本愿，以其荒蛮之力变礼器为锅具，也朴实到令人心酸。当兮甲盘的历史与文化价值失去了被判识的眼光，或许，在那个时刻，它当真不及一口锅具对主人来得珍贵。那么，一块刻字的旧青铜，只能被断足为锅，来保留它在新世道的那一点点作用感。只是在想，以这兮甲盘烙出的饼，会否张张带着铭文的印记呢？...那么，一张张的吃下去，那些被咀嚼的铭文，记载着前尘里的丰功伟绩，会否有想流泪的冲动？...但是，往昔的历史已然太过残酷，铭文中的周宣王北伐大胜，为西周解除猃狁之患，亦得淮夷之臣服，却最终却未能让西周逃过周幽王的一段烽火戏诸侯。它虽又于南宋被收藏于内府，以宫廷之藏品的身份而满载殊荣，可是，南宋风雨飘摇亦福薄。于是，朝代的更迭间，大约只有器物的铭文上，还能够留下一个时代的骁勇。而在器物的残缺上，也许，已经用来祭奠了那些遗失的文明。无论怎样，我想磨难后的兮甲盘仍属幸运。一段烙饼的神奇经历，也成为今日的它被传奇化的标签。
总之，这不仅是一个天价的国之重宝兮甲盘。还是一个接过地气、烙过饼、断了足依然被藏家们捧上青铜器拍卖成交额历史巅峰的青铜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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