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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闭门（风起时（二））

且不说孟良在尹志国那里如何卑躬屈膝才求得了尹志国的原谅，单单孟知舟这边就过不了沈梦君这一关。
三月份的午后。
天气还泛着些初寒。
青石板路上蔓延着潮湿的气息。
天气又恢复了阴沉，坐落在淮河以南的安阳与上海隔不了多远的距离却远没有上海的摩登的气息，青砖小瓦房弯弯曲曲的顺着河流两岸凌乱又安静的分布着。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顺着台阶悠悠的走下来，停在糖人张那处。
清脆的女声冲着正在忙碌的糖人张道：“张爷爷，给我捏两个糖人。”
年迈的老人抬头一看，脸上的皱纹顺着笑容发散开来：“孟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
孟知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元递给糖人张：“麻烦您了。”
糖人张停下手里的举动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您上回给我的钱到如今都够用呢。”
孟知舟不由分说的将银元塞进糖人张手里：“这丫头，别的没什么就好这一口，这几年多亏你照顾了，你拿着。”
“嗨，沈小姐能喜欢老汉这手艺是我的福分，要不是您二位一直照顾我的生意我这小摊子早就开不下去了……”到这儿糖人张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扯远了，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铁勺从锅里舀了一勺熬煮着的麦芽糖在糯米纸上画了几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做好了，眉眼之间分明就是沈梦君的模样。
没多长时间孟知舟模样的糖人也做好了，因着二人经常照顾他的生意糖人张给二人的糖人也比其他人的要大一些。
两人握着对方模样的糖人走在路上。
孟知舟看着手中的沈梦君眼中一片怜惜，沈梦君倒是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绪，张嘴就把孟知舟的一个头给咬了下来。
听着糖人在沈梦君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孟知舟心惊胆战：“你能不能慢着点儿又没人跟你抢，忘了前几年糖人把你牙粘下来的事情了。”
沈梦君一边嚼着糖人一边无所谓的道：“那会儿不是在换牙嘛，如今我的牙结实着呢，前些日子张玖兰还带我去翠玉园吃冰呢，这牙口嚼的可脆生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孟知舟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收敛了许多：“我去念书这几年你是不是成日里去翠玉园胡混。”
“哪有。”沈梦君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哪有，”孟知舟似笑非笑的瞅了沈梦君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女孩子家家的成日往戏班子里跑算什么事儿，传出去看梅姨不打断你的腿。”
“除非你告密，不然我娘怎么可能知道。”
“你呀你呀，就仗着我宠你是不是？”
沈梦君往近凑了几步，目光注视着孟知舟，一边说手一边往孟知舟的糖人那里伸。
“你又不在安阳，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张玖兰被他师傅锢着唱《思凡》出不了园子我只能去园子里找他了。”
说着瞅准时间，沈梦君就想把孟知舟手中还未动过的糖人抢过来，孟知舟手一抬将糖人高高的举起，沈梦君就够不到了，沈梦君跳起来好几次还是够不着，只好抓着孟知舟的大臂想要把他的手腕拉下来。
做着这个动作的沈梦君没觉得有什么，孟知舟却觉得有些心跳加速，他既享受着沈梦君对他的亲近又担心这丫头一会儿把自己弄伤了。
糖人最终还是到了沈梦君手里，看着沈梦君眼睛眨也不咋的一口咬下自己的头，孟知舟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不住的跳。
“不过张玖兰那《思凡》唱的真就是一日比一日好听了，前些日子他还说让我带你过去听戏呢。”
对于沈梦君的话孟知舟不置可否，对于张玖兰他可没有那么多爱心。
孟知舟转过身轻轻的抓住沈梦君的双臂，询问道：“梦梦，日后我养你和你府中人好不好？”
沈梦君退后两步指着他有点疑惑的道：“怎么这么突然的说这种话，往后我们结婚了你当然是要养我的啦，不过我府中人就不用你操心了，过个几年我就能养活的起啦，你养我就够了。”
沈梦君并不知道孟知舟心中的恐慌，她那明媚的笑容让孟知舟满心的苦涩无从开口。
【雨打梨花深闭门（风起时（二））】沈梦君还在说自己英雄事迹：“前些日子我寄出去的文章在报上发表了给了我四圆钱呢。”
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孟知舟不忍打断她，从小在梅姨和自己的羽翼下护着长大这丫头分明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过他就想让他的丫头一辈子都不要被这些生活琐事所侵扰，她就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够了。
“走吧知舟哥哥，我带你去听戏。”沈梦君不由分说的把孟知舟带到了翠玉园：“不过我们得从后门进，从前门进被李班主知道又要教育我了。”
“你说你在这边被李班主教育回去被梅姨教育，怎么还老来这里。”
弯腰进翠玉园的一瞬间，孟知舟就看到了李班主，也发现了李班主朝他比划的手势，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丫头自以为自己溜后门的能力出神入化殊不知是人家网开一面。
进了中门，听见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沈梦君就放肆了起来，腰也直起来了，气势也足了：”小兰子，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阿君，你回回来都挑我练习要紧的时候，莫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不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玖兰无奈的从里院走出来，那一撩衣摆的瞬间，要不是他正说着话，孟知舟还真认不出来他就是当年的张玖兰。
“你随便带人进翠玉园班主知道了又得罚我。”正说着话一抬头，张玖兰就看到了孟知舟，张玖兰略微怔愣了一下笑着道：“知舟哥。”
孟知舟默不作声的扫过张玖兰灰色的长袍，眼角余光在他修长的手指那儿流连了一瞬，抬头看向张玖兰：“许久未见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日了。”
“你看看你。”沈梦君插进二人的谈话中：“知舟哥哥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就让他在园子外面站着，赶紧的把你的好酒好茶都拿出来。”
说着沈梦君率先进了里院坐在石桌上敲打着桌面。
“抱歉，这丫头让我惯的一点儿样子都没有了。”孟知舟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想要何止沈梦君举动的想法。
“没有关系，这丫头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孟知舟看着张玖兰回屋的动作眼神闪了闪，并没有说话。
屋里，张玖兰木了一会儿才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拿出前些日子师傅奖励自己进步的好茶重新走出去。
沈梦君趴在桌子上看着张玖兰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不死心的问道：“烧饼真的没有啦。”
“金叔一旬就做那么多，吃完了就没了，”说话丝毫不影响张玖兰泡茶的动作：“上一回都叫你省着点儿，你非吃那么多，今儿个你就是再馋嘴也是没有用的。”
听完这话沈梦君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一脸沮丧的道：“我还想让知舟哥哥尝一尝金叔的烧饼呢。”
“等金叔探亲回来就能吃上了。”
两人话说得密集一时间孟知舟倒是插不上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张玖兰的举动，不经意的眯了下眼。
杯子泡过以后张玖兰把最先的那一杯递给沈梦君，然后是孟知舟最后才是自己。
“茶不是什么好茶，见谅。”
孟知舟笑了笑道：“去外面走了一遭之后会学习到很多事情，这首当其冲的第一件就是有的吃就好了，没得挑，那些英吉利的的饭菜真的是一言难尽。”
“去铺子里吃不就好了吗？”沈梦君一脸天真的问。
孟知舟笑着摸了摸沈梦君的头，道：“英吉利的铺子里卖的都是英吉利的饭菜，咱们东方人的胃到了那边儿水土不服。”
张玖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嘱咐沈梦君道：“六子那边新进了些好的蜜饯，你应该会喜欢，这茶你喝不惯去要些蜜饯来吧。”
沈梦君嘟着嘴道：“我才不要，六子每次看见我就和看见敌人一样恨不得把我吃了。”
“你跟他说我要吃，他会给你的。”
两人看着沈梦君欢快的走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过头来，张玖兰拿起紫砂壶给孟知舟添茶。
孟知舟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此话按理不应由我来说，可此情此景却由不得我不说。”
孟知舟侧头看了一眼沈梦君离开的方向，张玖兰特地将沈梦君支开，他想说什么他心里大致有个方向了。
“前头园子里在演《女驸马》她且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孟知舟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淡淡的道：“说吧。”
“若是不能娶便不要再待她这么好了，日后我怕她受不住。”
“谁说我不能娶她了。”孟知舟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前些日子尹总督来园子里听戏的时候说过一两嘴儿，令尊当时也在……”
“我并没有同意，我的家事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张玖兰轻轻的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又不像，他道：“知舟哥有些时候这世间事真的是半点不由人的，到如今我还没有见过尹总督看上的人忤逆他的意思的何况还是给他的宝贝女儿做丈夫，怕不是你想推就推的了的事情。”
“他若不怕我和他女儿变成一对怨侣尽管可以试试。如今这世道早就不是满清的天下了民众是自由的，他还能逼婚不成。”
“他得那四任姨太太那一任不是他抢去来的，你若是想娶阿君最好趁着现在带着阿君离开安阳，再晚怕是来不及便是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他要敢来硬的我一直诉讼将他告到总统那里，说他滥用职权。我要光明正大的把梦梦娶进我孟家大门，我要让全安阳的人都知道沈梦君是我孟知舟的女人。”
张玖兰看着孟知舟不再说什么，这一刻他明白对于此刻的孟知舟而言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事到临头让他领悟了他才能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对于这个社会而言是行不通的，在这梨园里他看多了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尤其是上面那些人更是如此又怎会让他如愿呢，只希望自己能保护好沈梦君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了。
张玖兰刚想到这儿，就听到绕远传来了六子慌张的叫喊声。
他心里一阵惊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孟知舟，连忙前几步问：“可是阿君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问出口，孟知舟蹭的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迅速来到二人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六子。
这一刻孟知舟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两个人的目光把六子看得紧张的结巴了起来：“沈梦君她被总督抓起来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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