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疃村忆事——小个子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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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云上莲 14年前，我们生活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海滨城市的郊区；我和老公都是从这个城市的一个三流大学里面专科毕业的，先是到处打工糊口，后来来到这个郊区的小村庄，老公说咱们自己做点小生意吧，于是我们就在这里一个叫南疃村的小村子里面，临街的一个小小的门面房，租下来，开始卖早点；
这个城市的郊区工厂密布，那几年正是日韩外资入驻中国的好时机，到处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外资工厂和手工作坊，打工妹们特别多，我一开始也是在一家工艺品厂里打工，后来生了大宝，便辞了职，专心带孩子。老公主要是早上卖油条稀饭，中午做一些馅饼去工厂门口卖。我则给他打打下手，帮帮忙。
我们租的房子前面是这个城区的一条主干道，南北向，宽阔的大马路，两旁绿树成荫。道路西边是一些新建的小区，那时是03年，房地产开发热潮刚刚兴起。东边就是南疃村那一条条窄窄、细细、长长的巷子。我们所租的小房子就在第七条巷子的最西端。
小个子大叔是我和老公私下里对他的称呼，他的个子不高，也就1.6到1.65米左右。但是长得很方正，有点胖，属于健壮的类别。那时是夏天，他穿着短袖衬衣，长裤，微凸的小肚子上扎着皮腰带，收拾的利利索索，板板正正，走起路来抬头挺胸，气宇轩昂，非常的精神。
小个子大叔住在第三条还是第四条巷子里，我记不太清了。在第一条巷子口也有一家卖早餐的，他们是当地人，做了好多年了，生意很好。小个子大叔的家离他们的摊点近，离我们的摊点远，但是他常常舍近求远，经过好几个巷子口来我们这里买早餐。
“要新炸的，热乎的，不急哦，小刘，炸的熟一些，透一些，这样才好吃。”大叔来到摊位前总是这样慢悠悠的说一句，然后找一个靠边的不碍事的地角，一边等着新出锅的油条，一边和老公拉呱闲聊。
小个子大叔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我们临近巷口的门面有做铝合金门窗的，有做汽车维修的，几个小工都是外地人，年龄相仿，店里生意不忙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就跑到人行道的树荫下支一张小桌子，下棋打牌或者胡吹海聊。大叔是村里的电工，工作轻松随意，闲来就在树荫下和几个年轻人下棋聊天；我和老公忙完早上的生意，我在店里洗洗刷刷，收拾收拾，老公则抱着大宝去那边，看他们下棋，听他们闲聊。
大叔个子不高，但他家的阿姨，也就是他的爱人，个子却很高，1.70出头吧，也是胖胖的样子，很富态，保养很好，经常带一些金银玉石的首饰，皮肤也白，烫着微卷的短发，很像民国时期那些官家太太的模样，站在人群中，卓然而立；阿姨说话嗓门清亮，待人和善；
他们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结婚了，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妞儿。大女儿模样比较随爸爸，个头不高，颇为壮实，女婿也是高高壮壮的模样，夫妻二人在村北面一个叫正发集团的水产品公司上班；小女儿则相貌出众，个子高挑，穿戴时尚，一头披肩长发，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她的手腕上经常带一个粉色的腕包，耳朵上挂着耳机，那个时候手机还是个奢侈品，我猜想那个包里面可能是个最新款的手机吧。听村里人说，她在市区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工作。
房东大姐多次不无羡慕地说，哎，人家好福气啊，两个宝贝女儿都能挣钱，这老两口，可是享福喽！
阿姨经常带着外孙女在巷子口的树荫下玩耍，这个小妞儿比我家大宝大几个月，所以我们家大宝正蹒跚学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扯着外婆的手到处跑了。阿姨经常把小妞儿的玩具和穿小了的衣服、小鞋子等送给我们，挑一些蓝色白色的，尽量颜色单一不是太鲜艳的，打包过来的时候还总不忘对我说：“宝妈，不要嫌弃哦，虽说是女娃的衣服，但是我也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了”；
我心里充满感激，忙不迭地说：“哎呀，谢谢大姨，哪能嫌弃呢？小孩子穿着干净舒服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大姨很开心，爽朗地大声笑；
她们还曾经送过我们一个粉色的学步车，上面有立体的塑胶做的米奇和米妮，手牵着手，按下按钮，米奇和米妮会旋转，会跳舞；捏一下他们的肚皮，会唱歌，会叫妈妈。
这个充满童趣的学步车一直让我们家大宝爱不释手，陪伴了他好长的美好的童年时光；
那个时候已经是夏季的大暑天，一个酷热难耐的午后，我们一家三口窝在一顶小小的吊扇下，刚刚睡意朦胧，忽然有人“砰砰砰”地使劲敲门。
我们那个房子是一间很笨重的推拉式铁门，被正午的太阳照射得像烤热的铁板一样烫手；大宝被惊醒，大声哭起来；
“谁啊？”老公大声问道。
“小刘小刘，赶紧来帮忙，北胡同的大姨晕倒了！”，是做汽车修理的小苏，操着一口地方味浓重的莒南话。
老公光着膀子，趿拉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后来听老公说，吃完午饭小孙女闹着出门玩，大姨拗不过，带着出来了，当时那个大热天，热的人喘不过气来，阿姨这两天正好感冒了还没有好利索，出了胡同口就晕倒了。小个子叔叔一个人也抱不动阿姨，恰好小苏等人在外面看到了，赶紧喊了几个小青年，大家伙把大姨抬回家里，又打了120，救护车把大姨送进了城区的医院。
晚上出来乘凉的时候，碰见了大叔，我问她阿姨怎么样了，大叔笑着说，“哎，多亏了大家伙帮忙，没事没事，就是有点中暑，现在好多了，这不我正准备去医院呢，大家放心好了”。
我们都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卖早点，每天要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我和老公已经把早餐桌椅摆放好，忽然听见北面巷子传来哭声。
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在北面的巷子口缓缓停下，下来的是小个子叔叔家的二女儿，掩面哭泣。
一会儿小个子叔叔也从巷子里出来了，面容悲戚，上了汽车，跟着女儿一道走了。
这时街坊邻居们起来的不少了，大家面面相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大家伙一脸茫然。
到了中午我们才知道，阿姨去世了！
听村里人说，本来不是多么严重的病症，感冒发烧，恰好中暑了，上半夜眼看着好了很多，但是到了下半夜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很快人就不行了。
他们说，阿姨有心脏病，天生的。
我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劲来，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一想，大前天还在树荫下带孩子一块玩耍，有说有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早，天气特别的冷，刚进10月，看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雪了，老公赶紧把我和大宝送上火车，我们娘俩回了老家。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工厂大多放假了，吃饭的人也少了，老公也收拾收拾回来了。
“哎，告诉你一个事情”，晚上睡觉前老公突然悄悄对我说，
“什么事情？”我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你知道么，小个子叔叔上吊自杀了！”
“啊！”我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啊？”
“哦，大姨不是去世了吗，从那之后小个子叔叔就变了，很消沉，不爱说话，也不出门，我早上4点多出来摆摊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在大路上溜达，问他，他说，夜里睡不着；你和大宝走了没有多久，不是下大雪了吗？那天夜里大雪下的很大，他大女儿打电话没有人接，第二天早上来看时，发现叔叔已经上吊自杀了。。。。。。邻居们都说，想过段时间再给他介绍个老伴呢，还没有等到，就.........哎！”老公叹息着说。
那个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一连好几天，闭上眼睛都是小个子叔叔和他家大姨的音容笑貌；
过完年，我在老家托熟人找了一份工作，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南疃村。
那个粉色的学步车，至今还躺在老家婆婆的院子里，摁一下按钮，米奇和米妮还会旋转着跳舞；捏一下肚皮，米奇和米妮还是会欢快地唱歌。
【南疃村忆事——小个子大叔】只是小个子叔叔和他家的阿姨，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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