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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的三月遇见你

1

我看到艾米时，她正歪在四人座位上睡得没心没肺。
坐在她一旁的男生面色尴尬，看着艾米歪在自己肩上的头。一道口水从艾米的嘴角流出，散乱的头发覆在脸上，异常狼狈。
我看着她身边的男生，用眼睛示意他叫醒自己的女朋友。男生无言地笑了笑，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我有些气愤，自己的女朋友占了别人的座位，还如此理直气壮。但我不好发作，这个年代怕女人的男人太多。
我轻轻拍拍艾米的胳膊，她一动不动。我加重力道，她呜囔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转而看向她男朋友：请叫醒你女朋友，我坐里面a座。
男生无奈地摊手：可是她并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并不认识。他更加无奈地说：她睡着就这样了。
我怀疑他的说法，但只能凑近艾米的耳边大叫：喂…
几分钟后，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旁边坐着艾米这个疯婆子。艾米的旁边坐着那个男孩。
没过几分钟，艾米又沉沉地睡去。
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如此放心这个世界，即使如我与男孩都做不到。
艾米的头自然得歪在我肩上，散乱的头发轻轻划着我的脖子，有些痒。
我鄙夷地推开她的头，口水从她的嘴角流出。
我不免心中叹气：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男孩看着我，一副你终于知道了的样子。
我看看艾米歪在男孩肩上的脸：这女孩还算清秀。
2
当我告诉艾米以上这些时，我们已经结伴在西安游走了两天。
市内比较著名的景点，已经看的差不多。
其实我不太习惯和这么大而化之的女孩一起。当我在青年旅社遇见她时，她认出了我。指着我的鼻子唉唉叫了半天。
我不太喜欢别人叫我“哎”，于是说：雷诺。
“雷诺，你怎么叫个汽车的名字？我叫艾米。”她笑得没什么心机，露出一口白牙。
我点点头径直往里走，艾米追在我身后。“谢谢你在火车上照顾我。”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不客气，我没照顾你太多。是你左边的男生照顾你多一些。我脑中闪过男孩肩上一滩口水的画面。
艾米尴尬地笑笑：我已经和他道过谢了。你走地急，我没来得及讲话。还好我们有缘分，一天遇到了两次。
“一天遇见两次？是缘分？”我不敢苟同。
办理好入住手续，我径直找到自己的铺位。艾米还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我厌烦：女士，这是男士的宿舍。
她白净的脸上，眼睛笑得弯弯的。“咱们结伴游览吧。明天你要去哪里？”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没心没肺的女生。她难道看不出我的鄙夷吗？
3
两天时间，艾米腻在我身后，我到哪里她去哪里。早晨她似乎起的很早，当我下楼时，她在大堂笑眯眯地等我。
对于我的不屑，她报以微笑，眼睛弯成月牙。她或许太没心没肺，不懂得看人脸色，或许觉得一个女生太不安全，又或许太寂寞。
“雷诺，我们去小吃街吧，我请你吃。”艾米说。
我摇头，对于吃我没有太多兴趣，一个有节制的人，是不会轻易纵容自己的欲望的。
但不知为何，我还是和她一起去了。
街市很热闹，这是我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形容词。
杂七杂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烦！空气中各种味道掺杂在一起，烦！
我皱起鼻子，但艾米乐呵呵地拉着我乱窜。她的手自然的握住我的手。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缓缓流动。
我们一路走一路吃。艾米的胃口很大，一会是烤串，一会吃包子，总之她让我见识了一个吃货的本色。
我打量着她，不胖，真的不胖。
她个子适中，双腿包裹在紧身牛仔裤里，很匀称，一件玫红色的冲锋衣，映的脸白白的，好似一朵开放的桃花。
这个还是火车上头发散乱，睡觉流口水的艾米吗？
我想着，手中的肉串都忘掉吃了。
艾米拍了我一下“嘿，不爱吃啊？给我！”说着从我手中拿过肉串。
她的吃相很不文雅，和我想象中的女孩子差的太远，但是看她吃东西能激起食欲。
我忽然恶作剧般，抢过她手中的肉串，自己咬了一块。
艾米撅起嘴“你不是不吃了吗？怎么又抢回去？”
她油乎乎的小嘴向前翘起，很可爱。
4
“请你吃凉皮！”我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我有些愕然，这是我第一次邀请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吃东西。
艾米愣在原地。
我觉得她应该欢欣跳跃，她应该激动万分。怎么会是愣住？
“我……我……不想吃凉皮。嗯，不想。”艾米说。
作为一个吃货，那不是她该有的表情。委屈，为难，好像凉皮和她有仇。
我牵起她的手，准确说是她的袖子，走到几米开外的小店。
小店不大，只是一个门面加不多的三四张桌子。
我向胖胖的女店主要了两碗凉皮。
凉皮透明，黄瓜丝碧绿，红油红亮。醋的酸爽，红油的香气混合一起，这绝对是碗好凉皮。
艾米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
我帮她搅拌好，说：“吃啊！”
艾米摇摇头。这是一个吃货该做出的举动吗？
我不说话，低头吃着我这一碗。
艾米坐看着那碗红亮的凉皮。
刚才还充满活力的两个人，因为一碗凉皮沉默了。
我抬眼去看艾米，她的沉默一如既往。大滴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我暗暗地惊讶，这个自己走世界的女孩子，这个在火车上能够睡得没心没肺的女孩子，这个受了我的白眼，还像尾巴一样缠人的女孩子，看到一碗凉皮——哭了！
她是得有多少伤心事，是得有多寂寞。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在一碗凉皮前，无声的哭了。
我吃不问，她看不说。
在陌生的城市，遇到陌生的人，我们没有互相取暖的温度。
5
相约去华山已经是两天之后。
这么耗费体力的运动，我不太擅长，所以兴致不大。但艾米兴致勃勃。
我陪她去了。
我们坐了索道上山。
三月的华山，不苍翠，却有长青的松柏，点缀山间。
下了索道，还有几个山峰要爬。三月的华山游客不是很多，所以我们爬的比较顺利。
北方三月的风有着寒意，割在脸上生疼。艾米的头发有些散乱，一些碎发在风中飘飞着。她的脸色有些泛红，像个苹果。
我看着她，她看着深谷。
“雷诺，你说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的很惨？”
“我不会跳下去”我说。
艾米回头静静地看着我，苹果一样的红脸忽然沮丧起来。
“或许，我跳下去也没什么人会伤心。”艾米说。
忽然她跨过了铁锁，站在突出的石头上。她迎风而立的姿态竟然像个赴死的勇士。
“艾米”我叫她。她站出去那一刻，我竟然感到一丝害怕。
她摸着自己的左腕，摘掉了戴着的淡粉色手串。
她转头看我：“雷诺，你作证，今天起我要彻底忘掉他。”
她转身将手串扔入深谷。迎风而立良久，她从巨石上下来，脸上是风干的泪痕。
我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是一个寂寞的人。或许从此刻起，她也是一个新生的人。但愿！
我们默默地走下山去。
或许，我只是她用来掩盖寂寞的一层薄沙，风一来，沙就会散。这样想时，我心里莫名一痛，很快。快到我以为那只是错觉。
6
收到艾米的微信消息，已是五月。五月是个很好的季节，家乡的槐花该开了，整个村子都会浸在花香里。
只是城市没有乡村的情怀，它坚硬而冷峻，似乎春天还未来临。
艾米说：雷诺，萧炎来找我了。萧炎就是火车上和你一起照顾我的男孩子。
我脑海中闪过那男孩的脸，闪过他尴尬的神色。这时我才知道他是萧炎。
艾米说：雷诺谢谢你陪我扔掉原来的自己。
艾米说：萧炎对我说，一天之中遇到一个人两次是种缘分。他在一天中两次遇到我，所以来追我。
艾米说：我决定和他在一起试一试。
我心里一动，艾米也曾经对我说：一天之内遇到一个人两次是种缘分。
是啊，我曾经在一天之内两次遇到艾米。她说是种缘分，我不以为意。
在那个北方的三月遇到你，一个独自行走的女孩，一个有故事又寂寞的女孩。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始，或许三月不是一个适合开始的季节，它只适合结束一段爱情。
我只是那个恰巧陪她结束的人。
只是那个看她为爱落泪的人。
但我不是那个陪她开始的人。
有时感觉对的人就在自己的犹豫中擦肩而过。其实那不是犹豫，是软弱。
我没有艾米与旧恋情告别的勇气，困住一个人的从来不是任何外在的东西，而是自己。与艾米相比，我才更寂寞。
冷漠只是让我的寂寞看起来顺理成章而已。
【在北方的三月遇见你】我回了艾米的微信：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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