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掌心呵了口气,把晾干墨迹的纸小心卷好,放在一旁的佛龛上。起身拢着烛台,合上禅房的门。
门的合页在深夜里寂寥的叹了口气。
小和尚起的很早,是个很乖的孩子,清早拿着扫把先清扫院子里的落叶,等师兄煮好了粥他就跑过去将碗摆好,用过早饭,坐在蒲团子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读晦涩的经书。
大和尚把他抱回来时,那么小一团,母亲死在了战乱里。
那是大和尚接触次数最多的一个姑娘,总穿着深粉色的绸裤。大和尚以为姑娘家都喜欢裙子,可她不是。非但不穿裙子,还不做复杂的发髻,喜欢把两条眉毛抹的很黑,提着双剑要找他讨教。
大和尚也不是正统的和尚,不爱念经,不会一直绷着脸叨着“阿弥陀佛”,一根竹棍往往逼得姑娘无路可退。姑娘也没打算退,乌黑的长眉一挑,挽着剑花一往无前的冲过去。
切磋到底是切磋,和尚怕伤了她,一收势,姑娘提着剑就占了上风。
两人时常交流武学,姑娘也给大和尚说山下的事,大和尚安静的听着。
有时候姑娘输的憋屈,就喝点随身带的小酒,酒劲上来就拉着和尚讲自己如何不幸,被男人骗了感情,抱着孩子去手刃了和其它姑娘搅在一起的男人,又被人看作是疯子。
和尚这会儿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只好合掌嘀咕了一句“阿弥陀佛”。
后来姑娘死在了那场战乱里。
和尚终究也没能找到她的尸体,只捡回了一柄残缺的剑,他带着剑去秀坊领回了姑娘的儿子。
才两岁,肉嘟嘟的。
他收了做徒弟。
小和尚十岁的时候,大和尚开始教他习武。棍子用的有模有样。
师徒两人切磋的时候,大和尚往往使五成力就封住小和尚退路,小和尚不服输,拎着小木棍就向着师父的棍子冲来。
大和尚急忙收手,看着小徒弟得意的挑着眉咧嘴笑。
天冷了,他说。他给徒弟披好了外衣,牵着他回了屋。
那晚他掌着支烛,悄悄的去了趟后山。
入了冬的后山很荒凉,他拨开杂草坐下来,挖出了一小坛酒,浇在了深深插进泥土的一柄剑上。
【师父】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就叹息着说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