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千百年后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我想回到千百年前,身着盔甲,手持长矛,在大雪漫天的寒风中,坚毅的注视着远方,或许雪花已经打湿了我的双眼,或许黑夜已经吞噬了我的灵魂,或许我将“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但此刻,驻守边关,我惟愿自己是耿恭。

(1)
2016年1月8日,北京,平谷,一段不知名的长城开启了我尘封千百年的记忆。
北京的冬天,虽比东北少了些“狂放”,却也不失“放纵”,冷的适中,刚好可以把手放在外面,大山里到处洒落着阳光,静谧,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静止了的画面,偶有村民走动。
寻找这段长城并不容易,也许是它太不知名,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没有留下一点记忆,也许是它太过平凡,不是雄关险隘,也许是它太过静谧,没有留下一场惨烈的战役,所以,寻找它的时候,我们用了“野长城”这个名字。
北京的道路甚是发达,看似大山之中再无路可走,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从这座山到另一座山,有村民说“前面有个停车场,从那下车往山上走”,我们一直绕到了山顶也没见停车场,下山的时候看见小块空地,村民在此聊天,招手停车,指着一段石块砌成的台阶“往上走,可以看到野长城”,原来,还是有人记着你曾在风雪中驻守的长城。
可是,你呢?你是那个选择在此构筑长城的官吏吗?你是那个在此用汗水混着血水构筑长城的工匠吗?你是那个来此驻守边关的兵士吗?千百年来,有多少个你,在此驻守,却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眼前的长城,有些破败,被附近种地的村民走成了一条崎岖小路,不同的,仅仅是它高出地面几米,再看不出它曾经的轮廓。往上走,文物保护的牌子告诉我们,你曾经驻守的长城未被开发,没有游览价值,没有给附近的村民带来些许经济收入,早些年,它唯一能提供给村民的就是砖块,现在,四周散落着砖块,也无人捡拾了,看到这你流泪了吗?
我承认我很怂,稍微陡峭的路段我就不敢走了,但是我又那么渴望的想看看你曾经手持长矛的地方,我沿着长城根,抓着冬天里的枯草,一步一步的爬着。第一个敌楼,我终于来到了你的世界,我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魂魄,是的,千百年前你是我,千百年后我是你。多少个日日夜夜,你站在这里,手持长矛,用冻得生疮的手掌抚摸着长城,思念着关内的娇妻稚子。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眼泉,相传孟姜女哭长城哭瞎了双眼,走至此泉,用泉水洗眼,感动上天的孟姜女复明了,现在无数游客都会用这里的泉水洗眼。你说这不是传说,这里留传千百年的爱情故事都是你们用生命撰写的,然后你低下头看见墙体上歪歪扭扭刻着的字,努力想要理解这是什么符号,传递着怎样的信息,我竟无法告诉你。
你默默的抬起头,看见远处的长城还保存着曾经的那份尊严,傲然的屹立着,不自觉的站成了雕塑。
(2)
2016年10月23日,北京,八达岭长城,我又来寻找你了。这一路上,来看你的人多了起来,他们说来了北京没到长城等于白来,你很高兴,彼时你们驻守在长城上,空气里满是孤独与恐惧,现在你们心怀敬畏。有人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来看长城,我说长城是我的一种执念,或许千百年前我就驻守在这里,所以我来看你。
路过水关长城,他们一遍遍的嘲笑着去水关看你的人,他们说只有八达岭长城才是最精华的部分,驻守在水关长城上的你有些失落,你说在你们的眼中,每一段长城都似自己的生命,因为城下躺着你的兄弟,是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为长城筑牢了根基。我默默的承诺,下次一定去水关长城看你,今天我已经答应了去八达岭长城看另外一个你。
长城脚下,你很不解,他们不是来重走你登城路的吗?为什么都在盘算着怎么花最少的力气去你驻守的地方合影留念,证明自己是英雄?更让你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第八个敌楼上手舞足蹈大喊自己是好汉?千百年前的你,从不曾对人说自己是好汉,你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耿恭。
长城上人头攒动,你想起了出发前家乡闹元宵的热闹,闭上眼睛,这里寂静了千百年,只有烽火台上升起的浓烟,才能让人们想起你。而现在,四周跳动着热情,却再没有人能念着你,懂你。
你默默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曾经的你选址来此,你说这里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将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将是北京城重要屏障。于是,我知道了更多的你,被官府派来修筑长城的你,全靠手工施工,流尽了多少血汗,才使得城墙至今威严矗立。被派驻此的你,孤独寂寞,最后血洒战场却没有留下姓名。
你们怨恨千百年后的我们竟然如此放肆的对待你们,或是抹平“最美长城”,或是破坏砖墙,或是玩味的态度轻蔑的语气“到此一游”,你们说你们留下来的不是一座足够长足够结实的土墙,是一道用血肉和灵魂构筑的历史;你们说你们留下的不只有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更有无数将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担当;你们说你们留下的不只是八达岭长城,是21196.18千米的长城,是任何一段长城都应该受到重视和保护的长城;你们说你们留下的是千百年来你们用生命守护的长城,更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精神传承的纽带。
(3)
我知道,你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不再被人提起,但是你想你的长城被我们敬畏。对不起,长城,千百年后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终于,你说你的长城遍布祖国各地,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404个县(市、去)都有它们的存在,你害怕它们从地球上消失,你害怕它们被我们遗忘,我说,我答应你,用我自己的双脚丈量它们的长度,把你们的故事告诉千百年后的他们。
【长城,千百年后我终究还是负了你】因为,从你们的身上,我找到了中华民族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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