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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致我的发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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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朋友圈，第一条便是发小的。
她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坎坷，但愿以后的路能平坦些。 读到这句话，我顿时觉得很心疼。
几年来，看着她结婚、生子、离婚然后又结婚。不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我哭诉，我懂她的不容易并且感同身受的心疼她。
发小比我大四天，我们两家住得很近。
有多近呢，近得我可以在院坝里站着叫她来我家玩儿。我家和她家一样，都是兄妹二人。在那个国家提倡计划生育的年代，我和她都是属于超生的。
我比她早上一年的学，二年级留级之后，我们两就分在了一个班。
她成绩不好，词语听写不了，需要背诵的课文也老记不住。所以，每天下午放学我都得等她很久，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的桌椅板凳不够。所以每张桌子都得坐三个人。我和她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坐一起。
有一天早上，那个男生带了一盒铅笔来学校，他说让我们给他坐中间他就分我们铅笔。（当时是冬天，坐中间暖和。）
我不同意，第一，因为我有很多铅笔。第二，当时一直是我坐中间，我不想让位置。
发小小声跟我说我们可以先拿了铅笔，然后又让那个男生坐旁边去。我同意了，然后我们三个就开始分铅笔。
一盒铅笔有十支，每人一支，分完还剩下一支。一支铅笔分成三份就短得写不了了，于是我说我不要了。
发小和那个男生就把铅笔分成了两份。分完之后，矛盾又来了。一支铅笔只有一块橡皮擦，于是他们两就为着那块橡皮擦吵起来了。
她们两吵得正激烈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来了。她们就被班主任叫去脱了鞋袜站在了教室的角落里。我下课去看她们俩儿，她们俩儿的脚还在冒白气。
我没忍住很不仗义的笑了。发小因为我笑她这事儿，当天下午从学校走到家都没有理我。
四年级，我们去春游。我们春游的地方是一个长满了映山红的旅游景区。
我拿着水瓶去接山泉水，结果看到泉水里有蛇。吓得我赶紧往回跑。跑回的途中遇到发小，我说带她去看蛇，走到一半我的脚就踩进了稀泥里。
没办法，我们得找个水深一点的地方把脚洗干净。
班主任集合的时候点名发现我们两不在，于是就让同学去找我们。同学跑过去一看，发现我们两在水塘边洗脚，转身便跟老师说我们两在玩水。
毫无疑问的，我们两被老师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发小家种了很多豌豆，发小妈妈把收回来的豌豆子晒在院坝里。我们发现光着脚踩在豌豆上很好玩，于是便不停的在晒着豌豆的院坝里走来走去。
一不小心，摔在了豌豆上。阻拦豌豆的木板掉了，豌豆滚了很多在满是泥泞的公路上。
我和发小忐忑不安的从中午捡到下午也没把豌豆捡完，眼看父母就要回来了。我灵机一动，让发小去弄点儿土来把豌豆盖上。发小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没考虑一会儿就同意了。
确定没有一粒豌豆浮出土面之后，我们俩儿就放心的玩儿去了。每过一会儿，发小她妈便开始叫发小。我们俩儿回去之后，被狠狠的骂了一顿。
发小含着眼泪，捡完了我们用土盖着的所有豌豆。
-2-
上初中之后，我们两便没有在一个班了。
由于她周末经常去同学家玩儿，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回家。时间久了，她不回家的次数多了，我就和另外的同学一起约着走回家。
也经常回有同学去她们家玩儿，所以她在家的时候基本也不来找我玩儿了。
周末无聊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她不找我，我也不找她，那段时间，我们两生疏极了。
有一次，妈妈告诉我发小带了个男同学回家。在农村，每个人对于男女交往的界限在心里都有很明切的划分。
由于把男同学一个人带回家，也没有其他同学跟着一起来，她开始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我没有觉得带一个男同学带回家是多么大的罪恶，但是我也很不认同她的做法。对于村里老人的很多说法从小我就不是很认同。
但是，从小身在农村的我对于人言可畏这四个字，认识得很是深刻。
村里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口水话，对于身处同一环境的人的杀伤力却极大。 我去她家找她的时候她正和那个男同学在玩石头子，她妈坐在旁边缝鞋垫。
五颗石头子，右手抓一次，手心向上把石头子扔到空中，手背接到石头子数多人就算赢。
这游戏我们小时候经常玩儿。
我去了之后，发小叫我跟她们一起玩儿。短短几分钟，我就发现村里人原来不是瞎说。
发小是真的喜欢那个男同学的。同时，发小她妈看那个男同学的眼神也像丈母娘看女婿那样，越看越喜欢。
第二周，发小放学后没回家，去了那个男同学家。
周日早上我刚洗完头发小她妈就来找我，让我给发小带生活费。看着发小她妈妈早晨割草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和头发，我一下子觉得发小很不懂事儿。
当时的我以为，所有的父母送孩子去上学都是希望孩子努力学习出人头地的。
我知道父母很辛苦，所以我在学校学习也从不敢松懈。当时我心里还有点儿怪发小，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儿，让我觉得发小她妈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发小去那个男同学家之后，男同学的父母给了发小八百块的红包。发小接了钱，回家后她妈妈还眉开眼笑的夸她厉害。
当时我十五岁，我知道不能随便接别人的钱。特别是这种非亲非故且目的不明的钱。我相信，发小她妈不是不知道这钱意味着什么。
发小和我说了很多那男同学家里的人的好话。母亲大方，待人和善。父亲虽然嗜赌但对她也极好。
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即将过上幸福生活的憧憬模样。 她从小就这德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来也这样。
和那男同学来往不久之后，发小就辍学出去打工了。我们也就这样失去了联系。
她外出打工之后，那个男同学家的父母来发小家里闹了一次。
说是如果发小不嫁给他们家儿子就得把那八百块钱还给他家。发小她妈妈一口否认女儿接过她们家的钱，两家人在村里吵得不可开交，骂出口的话及其难听。
发小的事儿，就这样又被村里人重新当成了闲谈的话资。
发小出去打工之后我一共见她回来过两次。
一次是回来要钱。不知道她和谁一起骑摩托车摔了，对方摔得很严重，在医院里住着等着医药费。发小的父亲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五百块钱给她。发小拿着钱，头也不回的就和别人骑车走了。
另外一次是发小本家的老人死了。发小回来的时候背着斜挎包，穿着裙子和高跟鞋。那时候的我觉得，斜挎包真的是好好看呀。也很羡慕她出去打工，自己挣的钱想买啥就能买啥。
-3-
我初三毕业等待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假期，发小结婚了。
男方家里来了男方的舅舅和姐姐，外加一个媒人前来提亲。说是提亲，其实是来商量彩礼钱。
发小的父亲很不同意发小16岁便谈婚论嫁，但迫于发小怀孕的事实，权衡利弊之后也只能在角落里坐着一言不发。
发小的妈妈为着发小的彩礼钱跟男方家争论个不停。
双方脸上都挂着尴尬的笑容，过分激动而导致满脸通红。 发小要六万六的彩礼钱，男方家只给三万六。发小不同意，发小她妈妈也不同意。
男方家那边有习俗要给女方父母家一万块的酒肉钱，（按理说酒肉钱是给父母的，彩礼钱总归还是女儿的。）发小她妈一听说自己还能有钱，眼睛一亮马上就想松口。
发小见状，使劲儿瞪了她妈妈一眼。
看了发小的眼色，她妈虽然立刻就恢复了之前的架势，说话的语气却柔和了不少。
双方就彩礼钱这问题，从下午争论到晚上也没有达成一致。晚上吃完饭后，男方一家人就开着他们家的五菱宏光走了。发小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发小就这样嫁人了，没有一分钱彩礼也没有一分钱的嫁妆。没有婚宴没有结婚戒指，连结婚证都没有。 村里的老人都说，发小她妈不是嫁女儿，是在做生意。
确实，她妈妈就盘算着怎么从女儿身上挣点儿钱给儿子娶媳妇。
-4-
婚后不久，发小便生下了大女儿。时不时会带着女儿回娘家住几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互相加了QQ留了电话。
发小每次回家，都会跟我说她的哪件衣服有多贵，哪双鞋又是在什么牌子的店里买的。说她带孩子打麻将的生活的惬意，说老公挣钱厉害，生活踏实。
我从不去附和她也从不羡慕她，对于她所描述的一切，我至始至终完全无感。
很快，发小又怀孕了。生下女儿之后回娘家的次数更加频繁。她依旧跟我说着她的衣服和鞋。但是我还是从她的行为举止中看出了她物质生活的匮乏。
我没说破，她也继续端着。
我上大学之后，有一个假期她找我聊天。她说：我现在觉得钱真的很重要。
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钱很重要，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她从无处不在的炫耀转而跟我说这么一句话，我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接着发小跟我说了很多事儿。
她说丈夫嗜赌不出去上班，就算挣了钱也拿不回家；他说丈夫得了淋病还骗他是工地上的灰尘太大导致的感染发炎；她说丈夫醉酒之后对他拳脚相加；她说她们母女三人在家生活难以为继。
我听了很难受。我想：要是她跟我炫耀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大一暑假回家，发小硬要去车站接我然后让我去她们租房子的地方陪她住一晚。
她们的房子租在一个离市中心很远也很难打车巷子里。巷子很潮湿，夏天走进去都觉得凉飕飕的，屋里的水泥地凹凸不平，家里也没什么家具。
简陋的沙发上堆着孩子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衣服，屋里横七竖八的都是鞋。
几块砖头垫高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搭了一块木板，这就是她们的床。床上的铺盖极少，发硬毛毯保暖效果很不好。
夏天的晚上，夜里我都冷醒了两次。
第二天早上我一早起床便回家了。后来从其他人口里得知，她们从上一个房东家里搬走时，由于拖欠的房钱过多，所以是半夜偷着跑的。
这解释了为啥她们租了五年多的房子，却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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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发小就离婚了。其实也不能说是离婚，因为没有结婚证。两人就这样分开了。
发小从以前租的房子里搬了出来，找了一份包住的工作。
当时正值过年，我去市里采购年货的时候发小兴冲冲的来找我。我们在街上逛了一整天 ，然后她带我去了她上班的地方。
水浴天下洗浴中心。
进门是一个装修得很贵气的大厅。往里走的路很复杂，各种各样的包间，餐厅，游泳池还有蒸桑拿的地方。
灯光很灰暗，刚从大厅进去都不太能看清地面。
发小工作的两套工作服，样式类似于空姐制服。白天休息晚上上班。每个人都被一个两位数的号码代表着，客人多的时候，就轮流去。
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床与床之间用木板隔开，每个人拥有大约六七平米的空间。一张床，两块木板之间搭着一根竹竿，用来晾衣服。
床边尚未刷漆泛着绿光的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廉价化妆品。
晚上有客人的时候，会专门有一个男人来叫她们。从晚上12 点开始上班，到清晨六点。
我隐约觉着这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但也没有妄加评论。
她愿意带我来，说明她是相信我的。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去指责她。
晚上没有客人的时候，发小便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她一根接一根的不停抽着烟，叹气声一声高过一声。
早晨，发小送我出门之后便回去补觉去了。回家的一路上，我脑海里都是我们春游时候的场景。
一个接着一个。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6-
上班期间，发小又认识了不少的结婚对象。几经周折之后，发小嫁到了广西。
男方我见过一次，长得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也是二婚，但是没有孩子。
发小回家待嫁的日子里，我们经常黑夜里在无人的公路上聊天聊到很晚。
偶然的一次，她跟我说：我觉得，我真的老了。
当时我们都才20岁。
我很震惊，但却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变老这个日积月累的事儿也可以发生在一瞬间了？ 发小再嫁之后很快就怀孕了，男方忙于挣钱没有过多的时间陪她。远嫁的举目无亲增加了她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无处发泄，无人倾述。
发小改嫁之后，发小的妈妈一直瞒着发小的前夫。发小哥哥的孩子办满月酒时，前夫一家带着重礼前来祝贺。
这样一来，村里人骂发小她妈就骂得更凶了。老人都说发小她妈吃人不眨眼，吃到自己女儿身上去了。
前几天问了一下发小的预产期，没有几周就到了。
看着她发的朋友圈，我心里五味杂陈。
一家人穷，不能代表这家人过得苦；一个人工作累，也不能代表这个人生活苦。
喜能形于色，而苦则由心生。 人处在一个怪圈里的时候，通常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但一旦跳出这个怪圈再回头看，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么光怪陆离的让人难以忍受。
但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生活只能靠自己熬，自己的路也只能自己走。
没有人可以拯救别人的人生，命运的改变也只能靠自己。不管褪掉几层皮，只要能看到全新的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时年少］致我的发小（二）】苒苒时光已过二十一年，人生实苦，但愿你后来的日子能甜多余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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