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沈园(陆游与唐琬,遗恨几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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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颤抖的手提着颤抖的笔写下最后一个颤抖的“瞒”字。
恍恍惚惚,一朵沈园的桃花簪在了鬓角。
那个身跨骏马腰佩长剑的年轻男子向着她微微地笑。
“吧嗒”,一颗泪珠打湿了并蒂莲花的枕巾。
枯瘦的手臂悄然垂落。
风撞开了门。
雪扑进了屋。
烛台上青豆般的火苗“扑”地灭了。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在刚刚完成的《钗头凤》上,墨迹未干,泪痕尤在。
人生如梦。
红花轿,红嫁衣,红蜡烛,红罗帐,十里红妆。当陆游轻轻掀起红盖头时,唐琬的笑靥也是红色的。
吹箫鼓琴,吟诗作画,摘花斗草,赏月猜谜,烹茶煮酒,谈古论今。幽静雅致的沈园留下了多少甜蜜的足迹。
南宋王朝风雨飘摇,胡人的铁蹄踏碎了万里家园。好日子,不在了。
陆游攥着被皇帝驳回来的请战书,目光悲凉。君昏臣庸,醉生梦死。一腔热血无处抛洒,满腹理想化为泡影。茫茫红尘,只有琬妹明白他的苦闷,抚慰他的忧伤。回到琬妹的身边,陆游的斗志才能重新昂扬。
一个孤独的雪夜,唐琬取出所有陪嫁的首饰,筹足久久发不下来的军饷。带着报国的激情、琬妹的希望,陆游金戈铁马去了疆场,打了朝廷难得的一场胜仗。
战乱带来颠沛流离。唐琬憔悴了。但她的心和陆游贴得更近了。一个是风吹雨打本色不改的松,一个是傲雪经霜痴情依旧的梅。只要惺惺相惜的知己陪伴左右,共饮黄滕美酒,那些皇帝的申斥、同僚的讥讽、朝廷的贬谪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永好,不言别。沈园的绵绵细柳记住了他们的誓言。
三年后。厅堂。
老夫人端坐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陆游跪在母亲的面前,含泪念着休书:
“此女妖媚多情,不遵妇德,致使夫君沉溺闺房之乐,忘却光耀门楣大业,父母不满,宗族不容…….”
唐琬整个人都冻僵了。
漂亮,就是红颜祸水?
真爱,就是不遵妇德?
支持丈夫不随波逐流的处世之道,就意味着父母不满、宗族不容?
一个休字千钧重啊!
也许是命?又仿佛不全是。唐琬看看生活了两年的家,没有流泪,安安静静地收拾起包袱。她明白,她已经没有了哭的权利。
回家,挡不住闲人的指指点点。上了年纪的妇人隔着门板戳她的脊梁骨。顽童们一边扔石头,一边喊:“弃妇!弃妇!”
哥哥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铁板一样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笑容。
嫂嫂打鸡、撵狗,插着腰指天骂地:“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整天吃闲饭!”
母亲唉声叹气,老泪纵横:“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来。
做饭、扫除、喂鸡、织布,伺候哥嫂、服侍母亲。不敢说,不敢笑,琴更不敢弹。青春如同妆台上弃置不用的胭脂,虽然还有一点鲜亮的颜色,但已经干涩变质。
生命像是压在箱底很多年的那块锦绣,虽然还有一丝温润的气息,但已经发霉腐烂。夜晚,偷偷去趟后花园,焚香祷祝,惨白的月光跳上了她的鬓角,再也抖不下来。
几个月后,唐琬改嫁赵士程。
唐家一派喜气,哥嫂说说笑笑地数着赵府送来的聘礼。老母亲口念弥佛:“唐家的脸面总算保住了。”
没有人注意唐琬,她穿着一身红,无悲无喜地去了,回头望一眼遥不可及的沈园:“游哥,一入侯门深似海,你我今生无缘再见了。
十年很快过去了。
【梦断沈园(陆游与唐琬,遗恨几时休)】陆游故地重游,巧遇正在沈园赏花的唐琬和赵士程。
“琬妹,你……老多了……”
“游哥,你的头发也白了好些……”
老去的何止是容颜。离别时青春年少,再重逢却是风尘满面相顾无言。
“原来是陆游世兄。”
“赵大官人。”
“士程携内子游园,请受愚夫妇一拜。”
“还……还礼。”
“请君一起饮酒如何?”
“请……便……”
唐琬遣丫鬟送去黄滕酒,回眸一望,含恨而去。不愿多说,不能多说,不忍多说。话一出口,只怕再也挡不住像海浪一般汹涌澎湃的相思。银河未渡鹊桥断,泪眼蒙蒙向故人。千般委屈万种伤情也只能诉与东风。
当年孝字压顶,迫于母命违心休妻,哪里料到知音从此变陌路,咫尺偏偏成天涯。
想到此,陆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悲怨。借着一醉解千愁的黄滕酒,一首夹杂着缠绵和悔恨的《钗头凤》喷涌而出: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写罢,长叹而归。
唐琬得知后心有千千结。宦海沉浮,风云变幻。不知游哥何时实现凌云志?失意时,有没有人解得开眉上锁、腹中忧?知己本该到白头……
胸口一阵绞痛,鲜血映红了白罗裙。
沈园归来,唐琬的病一直没有起色。赵士程请医问药,唐琬心生感激。可她知道,自己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一个风雪夜。唐琬唤来贴身丫鬟:“小鸿,帮我准备纸笔……咳咳”
“小姐,好些了再写吧。”
“我想写几个字……解解闷,去吧。”
小鸿拿来纸笔,唐琬强挣着坐了起来。心里又酸又痛,眼里却是一点泪也没有。她想起,自己常常枕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坐到天明,日子久了,雨声听起来很像停不下来的叹息声。
当初,“爱”是她的罪名,让她遍体鳞伤;如今,“爱”是她的心病,终身遗恨不休。
游哥,我再也不能和你诗词唱和了。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忽听门外传来响声。
是风在打门吗?
不,是敲门声!
是游哥!
是游哥回来看我了!
恍惚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耳边轻轻地唤:“琬——妹。”
唐琬身子一软,笔落在了地上。
那双美丽、委屈、忠贞的红酥手慢慢垂了下来,冷了。
沈园的梦断了。
本文根据野史、传说、戏曲、民间说书内容创作。有可能与正史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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