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垚|是男性,是父亲,也是女权主义者

林垚在县城念小学时,邻居家一对夫妻,盼着儿子却一连生了五个女儿 。林垚和大女同班,时常目睹她被父母虐待后的惨状 。母亲总是偷偷把她带回家处理伤口,一来二去,她就和林垚成为了好朋友 。
林垚对大女的遭遇感到很困惑,这和学校所说的“消除歧视,男女平等”完全背道而驰 。但母亲却将其解释为“另一种形式的爱”,当时林垚听着,“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
这个故事最终被写成文章《大妹与》发表在《南方周末》上 。长大后他理解了母亲,是“沉湎于共同编织温情脉脉的谎言以为安慰” 。
这不是他唯一一次为女性群体发声 。作为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和耶鲁大学职业法学在读博士,林垚有一个更为人所知的身份叫“林三土”,他用这个ID广泛参与国内外各种公共事务的讨论,其中诸多内容事关性别与权力 。
前不久在一个播客节目上,林垚主动“认领”了“女权主义者”这个标签 。他解释说,“女性主义”与“女权主义”都是feminism一词的中文翻译,区别在于前者更强调性别身份的知识性,即女性因为其性别身份而拥有的独特经验与视角,后者则侧重于性别身份的政治性,即父权结构的无所不在以及争取女性权利的必要性 。
个体经验缺失让自称女权主义者的男性必然面临更多争议,这样的自我标榜也不受多数人欢迎 。林垚对此倒很坦然,他甚至在节目中“召唤”听众拿放大镜来审视他,从而帮助自己不断地反省和改进 。
回溯从小到大的观察和思考,林垚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成为女权主义者的,但他很肯定“这条路还很漫长,要一直走下去” 。
林垚|是男性,是父亲,也是女权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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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垚个人照 。受访者供图
以下是林垚的口述:
我出生在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社会文化剧烈转变的时候 。学校里,我们被灌输的仍旧是现代启蒙主义的观念,讲求社会公义与平等 。尽管宣传这些观念的大人在现实中未必真的这么做,但这些观念本身还是对我们这些小孩子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正因如此,观念和现实之间反差所造成的心理冲击,也尤为强烈 。
【林垚|是男性,是父亲,也是女权主义者】记得我小时候,老师、课本都会告诉我们,社会在不断进步,历史上那些愚昧都会被淘汰掉 。那时的我也坚信一代代人都在往前进步,毋庸置疑 。但这种盲目乐观的情绪,随着年龄见识的增长很快消散 。
比如我读硕士时,还听同学说他老家迄今仍然不允许女眷上桌吃年夜饭 。其实我老家几十年前也是如此,我妈刚结婚时去我爸的村里,被告知不能上桌吃饭,但经过她严正抗议,对方妥协,这种风俗后来也在村里消失了 。小时候听我妈妈的故事,我一方面钦佩她,一方面又多少觉得这种进步顺理成章,现在理所当然要比过去好 。所以当我同学毫不在意地说起家乡风俗时,二十岁的我很是震惊:原来这种不平等还在,并且还被许多人广泛接受 。
上初中时,班上有不少成绩好的女生 。但老师们总是很自然对女生说“别看现在成绩好,到高中就不行了” 。高一要分文理科,他们也建议成绩好的女生报文科,说“理科是男生学的” 。这些言传身教潜意识里都在不断打击女生们的自信心 。而像我这样的男生,就不会遭遇同类打击 。因此男孩们往往更容易自信,甚至盲目自信 。
那时候年纪比较小,只是隐约觉得老师的说法不对劲,但并没有多想 。后来重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是在硕士研究生阶段 。
我本科读的北大生物系,那是2000年前后,全国都在宣传“二十一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北大生物系成为高考分数线最高的专业,云集了全国各地最拔尖的学生 。我在生物系遇到的女同学,个个才华横溢,不论学习还是做实验都非常出色 。系里的男女生比例也大致相当 。所以在生物系时,从没见到哪个老师持有“男强女弱”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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