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之爷爷家的事
我现在还记着小时候在爷爷家的事。
我爷爷,黢黑精瘦的,头发早就秃了。打我记事以来,我就知道他爱喝酒,每顿两三盅是一定的。他买的某某大曲,空瓶在我们那里是能换一毛钱的,啤酒更贵了,能换两毛五,可惜他不太喝啤酒。奶奶过世的早,他一直是一个人住的,我平时常去他家,他每次都很欢喜,有时给我些点心,有时给我些零花钱——叫我拿几个酒瓶去小卖部换,这是我那时最期待的时候,所以尽管家里不让他喝酒,我那时候还希望他再多喝两盅。我抱着酒瓶,跑去旁边的小卖部,卖货的那个老人,家里人让我叫他大爷爷的,我问过好之后忙不迭给他酒瓶,就可以挑好几个我喜欢吃的,包装袋上纹着孙大圣的杏肉,长长的玉米棒,夏天的时候我还能吃到菠萝味的冰棍。我想,除了在演动画片的电视跟前儿,就属商店算是我们小孩儿的天堂了吧。有次,我趁爷爷下地干活,溜到他家,拿两个空酒瓶去换小零食,等他回家了,我装作在一旁玩,然后时不时瞄他两眼,看他脸色,还是黢黑黢黑的,没丁点变化,到我说我要回家了他都没看出来酒瓶子少了,我放心多了,后来又偷偷拿了好几回,都没被发现,那段日子,一到大人下庄稼地的钟头,就有一个不大点的小孩儿,抱着酒瓶子往小卖部跑,那种嘴里吃着好吃的,心里带着紧张的快乐真是简单,也真是怀念。直到有一天,我领悟了一个道理,做坏事总会被发现。那天,我原本是去偷瓶子的,意外的发现他家门框顶上放着金灿灿的五毛钱钢镚儿,我没忍住,踩着凳子够下来揣到兜里了。后来回家,爷爷过来了,问我说,是不是拿那五毛钱了,我心一凛,但没承认。爷爷进屋跟我妈说了这五毛钱的事,还说最近桌子底下的酒瓶子少了好几个。我妈瞪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爷爷送出门之后,折了根棍子,把我打了一顿,我忘了我是怎么求饶的了,总之意思是以后再也不敢偷东西了。虽然因为遭受了皮肉之苦,让我敌视了我爷爷好几天,可时间一长皮肉不疼,这码事也忘了。我又常常跑到他家了,只不过再也没敢偷偷拿他家的酒瓶。
有时候,我没吃饭,跑到他家,他给我用砂糖卷个白面煎饼,我就吃得津津有味了,若是他用花生油卷煎饼给我吃,里面再撒点盐粒,我更是美不胜收了,不过那时候,我确实不怎么爱吃煎饼里卷上大葱和大酱的。要是去的巧,他刚生完火,锅底火炭还没全灭的时候,他往里面丢个地瓜,然后拿铲子,把地瓜用火炭埋起来。过不一会,他喊我“游游,地瓜好咯。”等他把地瓜扒拉出来,我赶忙抽张报纸,往上一包,顾不得烫就开始吃。我记得,放在锅底烤的地瓜常常烤得不均匀,有的地方糊了,有的地方还硬着没熟呢,可是不论是糊的还是硬的地方,我也不挑,全都吃个干净,吃完嘴上手上全是灰,我也不嫌埋汰。
【记忆里之爷爷家的事】后来,冰棍都长到五毛钱了,做的反而又小又腻的,那印着孙大圣的杏肉也没再碰见过。我跟着爸妈去了东北,发现煎饼都是大米煎饼,又酸又甜的,不像家里的白面煎饼,这让我很长时间都吃不惯。后来吃习惯了,又回关里家,再吃白面煎饼,反倒又觉得大米煎饼好吃。白糖卷煎饼后来我吃过几回,反而觉得不如大葱卷煎饼有意思了,花生油和盐卷煎饼我再也没吃过。烤地瓜也吃过多少次,都是用烤炉烤的,干净,均匀,又软又黄,可竟然也不如在爷爷家锅底烤的。童年的事好多都记不清了,可是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记得特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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