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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周日清早醒来,我又来到了沙市一医院,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如若我不这么做,我似乎总觉得心里总会有个什么事情一般。坐在地铁上的时候,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是为了那个仅有的一点模糊的希望吗?我是真的爱上了她还是爱上了那样一种让人感觉神秘而又着迷的孤独?我不知道,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至始至终都在我的心中有个位置,虽然淡淡的,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全然抹去,一直存在于那里。
来到沙市一医院时天色还很早,医院的大门口已经有了行人匆匆的脚步,门前一侧有几个卖早餐的小贩,而另一侧则站着几个卖花糕的乌市人。他们带着那种特色的帽子,站在小车旁对路人不停的打着招呼,却也没有多少人在面前停下脚步。
沿着医院大门前的台阶向上走去,径直的来到医院大厅的门前,可却发现医院大厅早已挤满了人,挂号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折叠着尽可能的延伸着它的长度。沙市一医院不愧是在南方颇为有名的医院,一大早的就已有如此多的人了。我站在大厅的门前,惊叹着观望着这满满一大厅急急匆匆的人。
走进住院部,想找人却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寻起,毕竟从那次来看,应当不是她住院,更何况那次我也无法完全确定是不是她。于是,我也只好懊恼地在住院大楼前树林中的石椅上坐下来,打开手机,带上耳塞,听着她给我介绍的《卡农》。我按照她之前给我的提示听着,缓缓的音乐,喃喃地诉说着一个故事。在这安静的小树林里,在这清新的空气中,听着这么柔和的音乐,同时也“听”着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倒也不赖,特别是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一个人坐在某个角落,聆听音乐给我带来的感动,然后把烦恼抛开,把世界遗忘。尽管这次在医院里这样的场合似乎不太搭调,可是当我靠着那棵树上不久之后,很快就进入到了那种意境,很快我就闭上了眼睛,去享受寒笑给我讲解的音乐中的美丽爱情故事。
突然,有人在我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下,我睁开眼,却是寒笑。我急忙摘下了耳塞,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惊讶地望着她。看来,离开医院那日看到的是她不会错了。
“叫了你几遍来着,都没听到。”看到我,她一如既往地安静。
“戴着耳塞在听音乐呢!”我尴尬的笑了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接着问道。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有言语。
“来看望朋友?”
“不是。”我摇摇头。
“那可是有亲人在医院,在看护?”
“也不是呢!”
“我看也不像,这么悠闲自在。那既不是来看朋友,又不是在医院看护,那你这人还真是有些奇怪咧。”她疑惑地看着我,不急不慢的说道。
“你呢?”我反问她道。
“我么?”她顿了顿,看了看手上提着的早餐,“我在买早餐呢!”
“哦!怎么?”
“我母亲在这里住院。”她稍稍的犹豫了之后,又说道。
“伯母?”
“是的!”
【微风山谷(10)】“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什么病?”
“呃,现在还不确定。”
“哦!”
“哦,对了,我要上去了,今天是周日,等下医院的主治医生要过来例检。”说着,她准备着要上楼,看着有些发呆的我,“话说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很明确的目的,只是周日无聊,一个人出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哦!”她只是简略的回答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再问,她一向如此,似乎不喜欢刨根问底的问别人,正如她看着这个世界时的眼神一般,淡淡的,却又带着一些漠然。
“即是这样,那我与你一起上去看望一下伯母吧!”
“好!”她点点头。
接着,她便带着我朝医院的大楼走去。
穿过一楼大厅,来到电梯门口。电梯门打开,从电梯里下来一波之后又进去了一波,电梯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大都提着早餐。于是,电梯里充斥着包子味,油炸食品的香味,还有粉味和其他的一些味道。
到了十一楼,我们从电梯口出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厌恶地说道,“这种感觉真难受,每次坐在电梯里就感觉坐进了一个油烟味十足的封闭厨房。”
从电梯出来后,再穿过一段长长的阴暗的走廊,来到了她母亲住院区的入口处,上面写着“肠胃科住院部”,狭窄的门口处有一个理着短头发的女保安,女保安在检查了寒笑的医卡之后便放我们两个进去了。
“这里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都有人守,再之后我们就只能凭卡出入了,但是一楼大厅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进去之后,寒笑跟我解释道。绕过护士护理区,走过几个病房,她便带我来到了她母亲所在的病房。进门之后,她首先看了一眼里面床位上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似乎还在熟睡中。邻床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中年男子正在给女人喂着食物,我看了看,是一些白粥。女人半仰着,似乎正在享受着男人的浓情蜜意,一副好不幸福的样子。看到我们进来,两个人都望了望我们,对我们微微一笑,很是友好。
我们朝里面走去,在床的边缘摆放着一张折叠的的单人床,寒笑示意我在病房角落里的桌几边的椅子上坐。于是我便侧着身子绕过那张折叠床,在椅子上坐下了。而她,挤进来之后走到了床边,仔细地瞧了瞧那个女人之后,便从塑料袋中拿出了她的早餐,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正在给女人喂粥的男子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碗,把那张折叠椅收了起来。
“没关系,一会再收也没关系的。”寒笑对他笑道。
“收了好,等下医生也要过来例检了。”男人看起来似乎很老实憨厚。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的房门打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医生后边跟着一群人进来了,引起了一阵骚动。男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而寒笑的母亲亦醒了过来,侧过脸看了看旁边的人群。
老医生首先给那位中年女人看了看,接着他撩起中年妇女的衣服,在腹部的位置看了看,“恩,不错,能吃点东西了就好。但是尽量要控制食量,不能油味太重的食物,只能吃清淡的,像粥和汤之类。一定要记住了。”男人则在旁边不停地点着头。接着,老医生又叫那群后边跟着的学生模样的人过来,给他们讲解了一些关于判断病人整体恢复程度之类的问题。
同样,他又来到了寒笑的母亲旁边,先看了看寒笑母亲的脸之后也撩开了她的衣服,查看女人的腹部。我这才发现,女人的腹部有一个非常长的口子,医生在裹在上面的布边仔细的瞧了瞧,然后再把衣服放好,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女人和蔼地笑道,“没事啦,伤口恢复得很好,慢慢就会好起来啦。”女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依旧有时对周围围上来的那群学生进行了一番讲解,这次大概讲的是如何判定伤口恢复的好坏。然后跟一直跟在他后边的中年医生交代了一下寒笑母亲今天的用药量的事情便离开了房间,朝另外一间病房走去。
那群人出去的时候,中年医生留了下来对坐在床边的寒笑招呼道,“你姐他们这个周末又不会过来了吗?”
寒笑点点头。
中年医生又和蔼的说道,“那你多注意点咯,特别是要多看着点药水,滴完了要及时通知护士,知道吗?”
寒笑依旧那样淡然地点了点头。中年医生一走,寒笑便把她的剩下的早餐扔进了垃圾桶中,然后对着床上的女人轻声的说道,“妈,这是我以前在沙市上班时时认识的朋友,今天偶然在医院碰见,来看看你。”
“伯母好。”我打招呼道。
女人努力的抬了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微微一笑,在交代了寒笑好好招呼一下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又休息去了。
医生巡视完之后,很快,护士就进来了,开始给病人上药。在确认好病人的名字,对好了药名之后,便开始打点滴了。那边的中年妇女很快便插好了针头,而女人似乎看起来也很轻松。看到开始打点滴后,男人便从他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些干菜之类的食物自个也吃起早餐来。女人撒着娇,跟男人说自己也想吃酸菜干,男人很认真地拒绝了。而护士在为寒笑母亲打点滴的时候却似乎出现了点问题,弄了许久才把针头插好,等一切弄好,寒笑的母亲也开始正常的打点滴之后,护士便离开了。护士走后,寒笑苦笑了一下,“母亲已经连着打了一个多月针了,血管都已经开始脆化了,所以每次要换针头的时候都得折腾一番才行。”
接着,病房里又回归到一种安静。寒笑的母亲继续合眼不语,中年夫妇在轻声的聊天。只是偶尔可以看到男人的眼神中有时会过于沉重,显然那份开心的气氛里,男人有些做作的成分。
寒笑母亲的第一瓶药水是很小的,很快就滴完了。快滴完的时候,我提醒了一下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寒笑。于是她便摁了一下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很快便过来换好了药水。换好了药水之后,寒笑站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看了看我,轻轻的跟我说,要不要出去?我点点。接着,她临床的那位中年男子交代了一下之后,便示意我出去。我轻声跟她说要不要跟你母亲道别,她摇摇头。
从住院部出来,我再次问她,“这样不跟伯母打招呼就走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当然,一个多月没进食,稍微进一点食就肚子痛得不行,又得插胃管,那又是另外一番痛苦了。”
“怎么还不知道具体原因呢?”
“等化验结果呗!”她淡淡地说着,接着,她带着我树林中的另外一条走去,来到树林之后她依旧还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在那里,当真闷得慌。”
“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还多亏了临床那病友的丈夫,平时可没少烦动他。”
“恩,一眼就看得出来,老实憨厚的好人。”
“不但是好人,还是个坚强的人哦。”
“他们看起来似乎还挺开朗乐观的呢!”
“女人以为自己没事了,并且过两天也就要出院了,当然开心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状况。”
“哦?怎么呢?”
“女人其实得的是胃癌,这次手术胃也被切掉了四分之三。男人一直没有告诉她,她还以为自己得的只是胃炎,动了手术之后很快便会复原了。女人和男人在他们的小镇开了一家文具店,生意还蛮不错的,在小镇里的生活其实也还算可以了,她还经常跟我说想早点回去,怕耽误得太久都以为他们的小店关门了。而知道事实的男人心里可痛苦着呢,偶尔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他就总喜欢跟我倾述他内心的不安,沮丧得很。他说,真不知回去以后怎么办,医生说顶多保两到三年,真不知到时知道真实病情的她会是怎样的反应。男人说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怎么吃过苦,一下子要她面对这一段的事情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总是跟我重复这样的话,有时仿佛都感觉他要落泪了一般。可是每次只要他一进到病房之后,之前的再怎么沮丧的表情立马会一消而散。病房的那张门如同把他转换了一个人一般。”
“那确实是一个坚强的人!”我赞叹地点头道。
“其实男人现在也挺可怜的,为了给女人治病,家里的积蓄都已经花光了。本来都打算把家里的那家小店给卖掉了,却没想到女人的姐姐怎么都不同意,所以他们现在的医疗费用大都是靠女人的姐姐救济。女人的姐姐长得高高大大的,每次一来先把给男人带来的干菜放好之后便立刻会跑到厕所里去,许久才出来。后来男人告诉我,其实女人的姐姐每次过来都是把钱藏在了胸罩里。唉,跟你这么说吧,一般是转院到这里来的病人大都不会怎么轻松的。”
“那是当然,不是那些县级医院没有办法了,谁又会转到这里来呢?”
“是呀,一般情况都是地方医院解决不了了,无奈才来到这里,寻求最后的希望。正和我母亲如出一辙。说真的,在这里倒还真的看不到几个的生离死别的,以后有机会讲给你听吧。”她说得很轻松,似乎她母亲的结果于她不是那么的担心。
“好呀。”我说道。
林间的另一条小路似乎比进来的那条要长,穿过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我们来到了一个更加偏僻的地方。
“里面本是医院老的门诊大厅,不过废弃了。”
果然,不一会儿,我便看到了一截废弃的长廊和小路并排的延伸着。长廊其实也有蛮长,从小路这边看着,只剩下一面墙,巨大的门,顶端是圆圆的拱形,典型的西式风格,无不在告诉我们当年的辉煌,只是如今胜当年。地面上有不少的残瓦断砖,而旁边的不少树枝与野草已经开始伸到长廊里面去了。
“稍有时间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来这里走走看看,看着这些被荒废的地方犹如看到一个个古遗迹一般,总能给人以许多的启迪与深思,对于写诗歌也很有帮忙来着。”她大步大步的踱着步说着。
“喔!”
“你不会觉得我很怪吧,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写诗歌这些事情。”
“不会,一直绷得太久人也受不了的。”
“唉,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从林间小路走出,便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小院子里,一颗巨大的榕树立在中间,四周便是凹凸不平的石子铺的路了。沿着石子路走不远,边看到一张小门了。从那张小门走出后,仿佛又感到了别有一番天地,又是一片繁华与潮涌的景象了。
“我去左边买点生活用品,你坐地铁的话穿过右边那条街道之后再右拐就到了医院门口的那个地铁站了。我就不再送你了,毕竟我离开病房太久了也不好。”
我点头,看到她离开之后我便朝右边的街道走去,街道委实繁华与热闹。或许正是这家大医院带动了这么一条街的繁华吧,街上密密麻麻并列排着的小店,所从事的大多也是与医院相关的。狭小的水果店中装饰精美的水果,矮矮的花店里,包装得精神抖擞的花束,还有那些为照顾病人的人而设的临时客房...街上吵吵闹闹的程度和我所住的地方颇为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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