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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发现自己不是横扫天下、一剑惊人的英雄。
寂寞如长蛇,缠了我的心肺,使我难于呼吸视听。而稍近的人们,都在做着甜美的梦。
我不能够,我连做梦都不能够。
我只能披衣而起,走出这牢笼,要不会憋死。野田有残月,它看着我,我低头不看它。
我想长啸,张大口而无声。我想寒夜弄琴,可琴架不存。
我踉跄。我没喝酒,而夜游的小虫,却笑我酒鬼。我才不管。
一棵草绊倒了我,膝盖磕上石头,并不怎么的疼。既然倒了,索性就不起来,我就枕着我自己的胳膊,睡去。
冷。我醒了,起,却起不来。我一看,那草却拉住我,不允许我的站起。
“你,为何拉我?你不念我白天的劳苦 ,要我陪你到夜尽吗?”
“不是,”它说:“你劳苦就值得这样颓废吗?牛羊啃光了我的身子,野火烧尽了我的枝叶,我去向谁倾诉?我这样想,啃我是为我减负,烧我是为我生机,而我的根基,也着实因此而扎得深了。”它看事是这样的角度啊!
“你一株草而已,怎知我人类的悲欢?我们文明的因素里,就有歌哭和叹息。”我说。
【问草】“文明是你们自己的标榜,而相对自然却显得可笑。你们几千年文明了,人间究竟进步了多少?科技催动了生活,可它改变人性了吗?”它说。
“人性永恒,不会改变,但人之为人, 不仅仅是人性。人类创造的好多,都是永恒的。”我说。
“永恒?”它朗声长笑,山间有应声,“一个人生而为人不过百年,哪里会有永恒?前朝帝王的功业,瞬间被后来篡位的勾销。你们说沧海桑田,其实大多的是桑田总是桑田,沧海长久沧海。就比如我脚下的这块地,它可是几千年没有变过的。就连我自己,年年花叶不同,春秋颜色也异,但我的根,却是永远在这没有移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战国的草籽萌生,还是唐宋的老农抛洒。无言的也是生命,煌煌的未必高贵,我立在这里,和你们比,我觉得自己才是永恒,虽然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有我,他们想也想不到有我。”它语势滔滔。
“你们没有思想,就不会有痛苦,而越是思考,就越是痛 苦。人生不长,总是在苦痛中浸泡,这不是人生,几乎是‘人死’了。”我几乎要嚎叫了。
“对大多数人而言,痛苦都是自找。不想放弃名利,痛苦;不想失去爱情,痛苦。只有少数人,他思索是为了大多数人的明天,他痛苦是为了更多的人不痛苦,这样的痛苦才有意义。你偏执而轻狂,粗陋而直行,你的痛苦显然不属后者。”没想到,一株草竟有如此见识。
“名利当然不是我求,我所做的只是证明我是个活物,我对亲人还有存在的意义。至于爱情,任凭它如锥如锤,我绝不放弃,哪怕它再痛苦千万倍。对于我思考的其它东西,我还是没有想开,没到境界。如果到了,我的眉头也许会舒展的。”我顺着它的导引,说着。
“有些东西,思考很是必要,都不思考,种族必亡。就比如这山前的荆棘,它们就该是思考的一群。它们的尖刺和身高阻止了异类的入侵,才使满山的我们千秋不绝。这少数的思考,却维系着群体生命的延递。”这一点,它和我惊人一致。
“有些东西,我处之则欢欣,离之则寂寞,甚至恓惶,我是离不开它了。以前的我,笑傲苍生;现今的我,心有别情。敢问我是倒退,还是怎么了?”我继续发问。
“这说明你现在像个人了,以前的你简直不是人。”它笑了,“作为本体的你,这是好事,是你心里温暖的泛起,是精神之国的香甜。没事的,你的情怀没有变,还是家国山河。”它言之凿凿。
它怎么如此懂我?
我们都停了下来……
许久,一只大鸟从我们脚下飞到对面的山头。刚才的人草对话,它一定都听见了吧?
这株草没有说谎,它经了无数的年岁,它竟然看清非它的人间。
“我能和你结为兄弟吗?”我问。
草,再无一语。
我起身。寂寞已远,我想回我的小屋了。
亮月已在西天,不见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