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爱情（28）
我无数次幻想过我和婆婆打架的情景。自从决定嫁给彭杨开始，我就等待着这一时刻到来。我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贫民女儿，我是虽然落魄但依然保持高贵的公主。既然如此，我不惧怕吵架，倘使一定要一战分高下的话，赢得人必须是我。
但我没有想到，这一架来的这么快，还在我示好在先的时候，并且不是吵嘴而是动手！这些都让我措手不及，我的身体和心灵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当我的头上脸上都开始火辣辣的疼的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的斗争经验实在太过贫乏！我婆婆撕扯我的衣服，揪住我的头发，还打我的脸！我奋力挣脱开她，她还合身向我扑过来！然后彭杨抱住了她。她调转矛头，开始打彭杨踢彭杨，然后滚在地上放声大哭。
彭杨，彭浩，彭宇三个人慢慢站成一排，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齐刷刷地跪在他们妈妈身边。
如此熟练，不知道平常跪过多少次。我泪如泉涌。
这时候我不能示弱。
我转身去厨房，烧了热水，下饺子。彭杨要从他的原生家庭走出来还需要很久，如果他不想，恐怕连走出来都不可能。我疲惫的日子还在后面。
我把油烟机打开，这个油烟机的噪音很大，可以遮盖婆婆的哭喊声音和兄弟三个劝说的声音。我也可以尽情的哭泣。
可笑我10天前还和彭杨在这里相拥而眠，觉得特别幸福。而现在，我甚至在想，如果要离婚，我爸妈会不会跟我急眼。
饺子煮熟了。关了油烟机，婆婆的哭声也没有了。我擦干眼泪，把饺子端到桌子上。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我尽我所能做的。正中还摆了一瓶郁金香。为了春节有一点别样的气氛，我花掉了150元。我继续摆醋碟子。
“吃饭了。”我说。他们三个看了我一眼，没敢动。我现在如果喊我婆婆吃饭肯定很虚伪，而且我也没打算喊她。
“你们不过来。我自己吃。”我这样说，然后坐在椅子上。
“妈，吃饭吧。小佳忙了半天就等您来。”彭杨的语气中带着点乞怜的味道，仿佛流浪狗。
我不知是气是怜，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和着饺子吞到肚子里。感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现在不是做任何事情的时候。爷爷曾经告诉过我:善良的女人很常见，最可贵的是肯闭嘴的女人。我妈妈就是这样的女人。
每次当爸爸恼怒急躁或者做错事情的时候，妈妈总能紧紧地闭着嘴巴走开。
现在我也要做闭嘴的女人了。这真的是可怕的修行。我觉得我心里有无数的东西要破胸而出，但如果那些都出来，现在受伤害的就是彭杨，彭浩和彭宇。
彭宇突然起身，走到我身边来坐下。他脸色铁青，眼里含着泪，嘴唇哆嗦着。
“吃饺子吧。”我把盘子递给他，他的眼泪流下来，我把纸巾递给他，自己的眼泪也流下来。
屋里安静极了，我婆婆一声不吭的躺在地上。我猜测她可能等我去请她，或者赔礼——我并没有做错事——我吃光了一盘饺子。彭宇也吃光了一盘。
“咯嘣”一声，彭宇咬到了什么，嘴唇咕哝了一下，吐出一枚硬币。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这是我们两个偷偷藏在饺子里的，还做了记好，原本打算让婆婆吃到，给她一个惊喜。说她明年会赚大钱。没想到被彭宇吃到了。
我煮的时候心不在焉，他吃的也心不在焉。竟然把这件事都忘记了。
我们对视一眼，各种想法瞬间彼此懂了，眼泪在我们眼中，但我们哈哈笑起来。他托着硬币给我，我拍打他的肩膀。彭宇也笑，似乎从来没有 这么开心过。
后来，彭宇告诉我，他不再跟我婆婆要生活费，就是从这颗硬币开始的。他说他拦了妈妈的财运。
其实彭宇明白了自己在家里一直痛苦不堪的原因，经济不独立又不能满足妈妈的期望，他的负罪感总让他委屈又惭愧。
我们对着那枚硬币笑个不停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开始起来。
“嫂子，我陪你去外面看烟花。”彭宇说。
我看着他，他像重生了一样，脸上带着灿烂的光芒，在一张和彭杨相似的脸上看到这么开朗的阳光的瞬间，我才陡然明白彭杨所缺少的。
【平淡的爱情（28）】我的彭杨，他从未如此释然如此放松地开怀大笑过。他即使在最幸福的时刻还总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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