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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女子——6|天下女子——6 小亮

天下女子——6|天下女子——6 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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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小亮发来消息，叫我跟小黛速去参加她的婚礼。三十三岁的人了，终于觅得归宿，我跟小黛由衷地为她高兴，感慨一番，第二天便飞赴H城。


飞机上，小黛提醒我说：“记得，现在小亮的名字叫美茵，你别还老是小亮小亮的叫哈，免得新郎新娘跟你翻脸。”她边说边笑，这家伙最爱调笑我。
“我当然记得。。。不过，我还是喜欢小亮这个名字，多响亮顺口啊！”
“你懂什么？她找人看了，说这个名字不利因缘，才改的啊！所以，婚礼上一定要注意。”
“好吧。”
“另外，不要跟她提尹飞宇，免得惹她不高兴。”小黛又交待。
“他也在H城工作吧。小亮婚礼的事，不知他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那是他的事，反正我们不提就是。总得为小亮考虑。”
“嗯嗯。”我诺诺。

想想十一年前，我们在G城初识，小亮是个多么明丽的姑娘啊，真正名如其人，长相靓，声音亮，性格也亮，常常是她到哪里，哪里就嘻嘻哈哈欢声一片。那时的她是有点喳喳呼呼十三点，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爱听摇滚，爱吃榴莲，爱接话茬，还爱跟我们部门主任逗乐子唱反调；但单纯有什么不好呢？我们都爱煞了她，戏称她是“混血儿”，因为她爸爸来自黑龙江，妈妈来自海南，这两地想来历史上是两个遥远的国度，他们基因互补，才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

后来因为尹飞宇，小亮变了。。。唉，马上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想着，我沉沉睡去。

朦胧间被小黛推醒，飞机已经到达机场。小亮的表妹开车来接了我们去，很快下榻香格里拉酒店，明天婚礼就在这里举行。这酒店坐山临海，风光旖旎。小亮只抽空来打了个照面，便又去忙她的了。我跟小黛在酒店转了一圈，见差不多都已布置停当，一切奢华有加，场面非凡，禁不住感叹，看来这新郎官确实财力非凡。

当然，他是港城鼎鼎大名的S公司的董事长陆光乾，这是小亮事前告诉过我们的，我跟小黛好奇，提前做了“案头”工作，对此人履历略知一二。知道他现年五十有三，少年贫寒，中年发迹，此后一帆风顺，但多年丧妻未娶，有一子在英国读书。我跟小黛在飞机上对此人相貌做过诸多猜想，直到晚餐时分，一对新人出来招呼客人才见到他。

彼时，我正发着呆，小黛捅捅我，向我努努嘴，我看到他们正走进来。餐厅里人不多，莫约二三十人的样子，都是提前来到的宾客。

只见他身材瘦小，着一身白色便装，人倒还算精神，可满面堆笑的脸上，竟都是一把褶子。五十有三？没搞错吧。我禁不住嘀咕，这小老头怎么都不能让我跟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联系起来。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世间的事有多少东西是眼睛辨得出的呢！

再仔细看我们小亮，久违的她出落得越发美丽。有的女人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漂亮，年岁渐长，才渐渐有了味道，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范儿。只是，美丽大方谈吐得体的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人群中，我们得不到一丝痕迹，她真爱这个男人吗？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吗？

疑问一堆，很想跟她说说体己话儿，但当晚她一直忙于婚礼，没抽出时间来跟我们聊。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婚礼如期举行。来客有三百之多，只见豪车美女，华服美食，觥筹交错，喜气洋洋。新娘新郎的礼服来来回回换了三套，从洋装，到旗袍，到汉服，每套都精致特别，美轮美奂，尤其最后那汉服装扮，惊艳全场，一时很多宾客离开座位，走到近前来拍照，婚礼气氛达到了高潮。

但越是热烈的场面，越是做给别人看的吧。我默想，小亮这些年受了怎样的委屈呢？

须臾，小亮到我们这桌来敬酒，悄悄嘱咐我和小黛说，等酒席散了，亲自给她卸妆，我俩会意，看来小亮还是很想跟老友叙旧的哦。

酒过三巡，宾客陆续离场，待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小亮便跟新郎打个招呼，领我们到化妆室里来。一进门，她便叫：“累死了，累死了，这凤冠好沉，快给我卸下来。”
小黛问，“真的不用化妆师了，就我们俩给你卸？”
“是啊是啊，不然根本找不到跟你们俩讲话的时间。”小亮抿嘴笑，终于露出一点以前的俏皮。“你俩这没心没肺的，也不愿多待两天，不然可以多说说话儿。”
“我俩是工薪族啊，得上班，哪比得上你？”我笑着答。“你啊，现在是少奶奶了！”
“看看，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嗔怪，“少废话，快点动手啊，今天快累散架了。”
我跟小黛赶紧忙活起来。这发饰极其雅致复杂，用来别住凤冠的小发卡就有上百根，我们拨开头发，一根根小心地拔出，一边忙活着，一边跟小亮聊天。

“亮，这陆光乾对你不坏吧？”小黛问。
“还行。不然我干嘛嫁他。”
“听说这之前，他单身很多年？”我问。
“是的，大概七八年吧。”
“那你有啥法宝，让他跟你结婚的？想来这样的男人个个都是人精呢，想套牢不容易啊，亮，你真是出息了哈。”小黛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
“唉，怎么说呢？其实他们也孤独，一般人也没那个勇气去真正接近他们。多的是逢场作戏，少的是冷暖情深。”小亮突然沉下了脸，若有所思。
“哦。”我跟小黛应着，彼此对看一眼，一时沉默下来。
“你们还记得我05年出国回来吗？”过了一会，小亮又道。“那时直接应聘到他们公司的，从见他的第一天开始，我一点一滴去做的。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要赢得有钱人的爱情，得付出比别人多几百倍的耐心呢。”她淡淡地说。

我跟小黛手里忙活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这些年，小亮确实够努力的，先是辞职后到英国漂了几年，拿了硕士文凭，又在那里工作了两年。留学期间，学费靠的是奖学金，生活费全靠打工赚得，生活清苦得不得了，连头发都自己剪。回国后，她凭着出色的外语和海外工作经历，顺利应聘到港城这家大企业做外事秘书。每次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忙得团团转，恨不得讲两分钟便要挂掉，每每我就跟小黛抱怨，说她到底忙些什么呢？！现在看来，是闲人不懂忙人苦，俗人怎懂时光贵啊！

当然，这几年她的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07年那会儿，全国人民都热衷买股票，似乎谁不买，便落了伍。国人一向喜欢从众，别人买，自己不买，怎么说的过去？我跟小黛没能免俗，小黛把自己仅有的几万块积蓄都捐了出来，我谨慎些，也买了两万。小亮知道后，把我们俩臭骂一顿，叮嘱我们好好工作，别再指着这些钱。原以为她是说笑，后来股市的走势竟跟她预料得如出一辙，那些股票再没能翻身。嗯，扯远了，听说那次小亮的远见为陆光乾的公司挽回了上亿元的损失。既而，08年次贷危机爆发，房地产市场一片恐慌，房价连连下跌，小亮竟大胆地称要跟陆光乾赌一把，说借用三千万买房子，赚了五五分成，赔了愿赌服输，给陆光乾打一辈子工，不要工资。惹得陆光乾哈哈大笑，竟同意进行投资。结果，不出半年，到09年春天，房价便如坐上了火箭，一直上涨，后来房子卖出，小亮赚得盘满钵满。是啊，即使她不嫁陆光乾，她也是小富婆一个了！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眼光，怎能不让商界大佬折腰呢！也难怪这七八年都不娶的主儿，最终要娶她，怎舍得花落别家呢！只是，小亮真爱这老头的吗？她这些胆识气魄又是哪里来？十年前的小亮不过是个甜甜的姑娘，俏皮归俏皮，哪有什么特别的见地呢。

“亮，你真心喜欢陆光乾的吧？”想着，我便问道，“毕竟，施比受有福，人终归爱人，才会幸福的。”我说。
“呵呵，梅子，你还是这么酸。”她先笑我，既而收敛笑容说，“他顶好。人是老点，又是个工作狂，不懂浪漫，但有个性，有魄力，又有钱，这些对我来说就够了。我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了，三十多岁还做梦，那真是不可饶恕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你看了他的缺点，能接受便可，不能接受不要勉强。能包容便可以做和谐夫妻了。”她淡淡一笑，透彻得吓人。她是何时变得如此透彻的呢？难道还是因着尹飞宇？。。。唉，还是不提他，想起他来，十年了，我仍气忿难平。

那是在我们工作的第二年，暑假回来，小亮神采飞扬地向我们宣布，她恋爱了，随即，她拿出对方照片来，很花痴地跟我们秀，还忙不迭地问：“怎么样？帅不帅，帅不帅？”看她那迷糊的样子，恨不得打她一拳，把她打醒。但是，确实，那男人太帅了，帅到我们不好意思嘲笑她的花痴。忙问他们怎么认识的。小亮竟红脸，说假期跟表哥一起去打网球认识的，是个飞行员呢，只两周便确定了关系的。这么快？唉，情窦初开的姑娘，遇见中意的一个，便以为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即时全抛一片心，既使那中意，只是建立在最粗浅的层面上的吧，亦只顾一点，不及其余了。

自此，每天，跟小亮同屋的我，总受到她“花痴”的骚扰。
“嗨，今天尹飞宇给我打电话了，嘻嘻。。。”她伏在门口，向客厅里的我“炫耀”，笑得甜腻腻。
“尹飞宇说国庆放假我回去，要送我一飞机模型呢！听说是水晶的，嘿嘿。”
“梅子，快来看哪，尹飞宇今天又发了照片给我，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
我过去，见照片上那人确实精神，模样有点像黄晓明，黑衬衣黑裤，手插在裤兜里，挺有范儿。只是，他不笑，有那么一点点冷，我就忍不住说：”拜托你，亮，不要那么花痴好不好，这个男人你了解多少啊！“
“我了解很多啊，嘻嘻。”她笑，然后把我推出门，继续跟那人聊天。

可是就在国庆假期前的一日中午，我上班回来，见小亮没去上班，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尹飞宇要跟她分手，她一早已跟主任告假，要搭乘下午两点的飞机回老家去看他。这消息太突然，我竟没想到该怎么劝她，只帮她把行李送到车站，就回来了。

十天后，小亮回来，人瘦了一圈，眼睛红肿，默不作声。

待到周末，我们便约她出来吃饭聊天，坐在日式榻榻米上，她终于肯开口讲话。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她低着头，眼睛盯着桌子一动不动，眼泪又簌簌掉下来。“。。。他跟一个空姐好上了，再不理我，听说那个空姐家里有几万亩橡胶园。。。”小亮不抬头，也不擦泪，俏丽的脸蛋没有一点血色。
“格老子滴，这男人太不象话！”小黛生气，她是四川人，一生气，便要骂这句，平时听她不惯，这会儿倒觉得再顺耳不过。“你给你表哥说没？叫你表哥骂他啊！怎能吃这哑巴亏。”
“骂，骂怎么解气！叫几个人把他揍一顿才好！”我气得咬牙切齿。真真一个很酷很帅很冷血的男人啊！跟人家姑娘认识没几天，便让姑娘芳心暗许，要了人家女儿身，旋即又蹬了人家，另攀高枝，这人良心必是给狗吃了的。
小亮不应我们的话，只是哭。
有那么一瞬，我真讨厌小亮的懦弱了，这样的事，怎么能就是哭？！哭又何益，哪里相信眼泪呢？有本事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可是，小亮还是哭，我跟小黛无可奈何，陪着她坐了一晚上，饭也没吃两口。

多年来，一想起那天的情景，我的心就变得潮湿阴冷无光，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这样折磨另一个年轻的生命呢？！可能，有的人生来就是冷血，在他们，世间无所谓是非，只有利害。

终究，小亮还是什么行动都没有采取。只是，事后她就变得沉默了，不再喜欢跟大家嘻嘻哈哈，笑的时候再不那么畅快，没事的时候，就捧本书看，不看书的时候，就静静地对着窗外发呆。不到一年，她申请到英国留学。。。

“你们还记得尹飞宇吗？”小亮发问，打断了我的思绪。大喜的日子，她竟想说这个？唉，总归心里还是有伤吧。
“当然记得。那个畜生！”小黛快人快语。
“哈，飞宇，这名字不愧是当飞行员的啊。。。听说，他后来跟那个空姐结了婚，只是还没生养，好像过得不错。”小亮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异样，就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哦。”我跟小黛又对看了一眼，没想到小亮还一直关注着他。在她面前，我们从来对他避而不谈，只怕惹她伤心。
“你们知道吗？他们H航空公司，陆光乾是大股东。我留学回来前，得知他刚刚丧妻。”
“小亮，难道你。。。” 小黛手停下来，盯着小亮，欲言又止。
“是的。”小亮终于抬起头，扫了我俩一眼。原来，她的眼圈还是红了，只是声音依然平淡。“这次婚礼，他们公司来了十几个人，也提前给他发了喜帖的，终是没来。”
我的手抖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发夹掉到了地上。小亮，这真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小亮了！心里一下子明朗，但不知为什么，却有点冷飕飕的，本想再聊两句，可只觉得一切话语都是多余，小黛也不言语，大家便都静默着。

第二日，小亮又变成那个端庄美丽大方的小亮了，跟各位客人话别，一切都自然得体。临到我们要走，她拉着我们的手，依依不舍，看得出，她是真的舍不得我们走，但她的路数已非我跟小黛能比，我们的友谊将来会如何呢？带着疑问，各自说几句祝福的话，就此话别。

还是小亮的表妹来送我们，这小姑娘莫约二十岁光景，正是十年前我们的样子。

她一路嘻嘻哈哈地说着婚礼上的趣事，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嘿，你们知道吗？我美茵姐二十多岁的时候，谈过一个飞行员男友呢，是H航空公司的，我见过，那男人好帅的！他跟我大姨家表哥一直要好。。。听说，他最近辞职了，表哥为这事还怪美茵姐呢，说他年纪这么大了，除了做飞行员，还能什么？美茵姐只是不搭理他，我觉得她好酷。嘿嘿，美茵姐是我的榜样呢，又美丽又酷又能干。。。”

美茵，是啊，她已脱胎换骨，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亮。

我跟小黛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跟这小姑娘说些什么。这姑娘倒对我们的冷淡一点不介意，还是在自顾自地讲着，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和俏丽的双颊，我想，这姑娘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呢？

【天下女子——6|天下女子——6 小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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