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汪】长生

致敬【晴雪夜】这首歌,很喜欢歌词,希望可以写出他们的故事。

因为是基三同人歌,所以文里可能会出现很多基三的名词,不过完全不会影响阅读。
以上。
王声在纯阳宫修行十年了。
他十五岁的时候在大街上偶遇了一名道长,道长说他根骨清奇一看就是修道奇才,平常总是性子冷淡不与生人亲近的王声不知道怎么的就信了那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道士,不顾家里的劝阻,抛下一切跟着道士跋山涉水就进了纯阳宫。
这一去就是十年,王声将俗世衣物换了道袍,在白雪皑皑的纯阳宫上执着浮尘,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窥视到那飘渺的道家真理,这一颗修道的心,却是从未变过。
如果没有那一天的际遇,想来他还要在纯阳宫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十年。
那天王声正在太极广场上打坐,突然福至心灵,有一股力量牵扯着他,告诉他,下山。
王声不清楚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却顺从的跟着这股力量下了山。彼时早已夜深,纯阳宫终年不化的白雪在月光下衬得下山的道路一清二楚,王声越走越急,心内却是不慌,就好像他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着他一样。
宽大的道袍因为王声急促的步伐翻起了一角,挂在了路边枯萎的荆棘上,随着布帛的撕裂声,那角道袍就被扯了下来。
王声却是没理,他心里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大,就好像他再不把这条路走完,这十年的修行就要废了一般。
终于,山脚近在眼前,王声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接着迈步朝前走。
山脚下静悄悄的,王声回身仔细端详着长长的山路,像是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冷不丁的,他的衣角突然一重,王声心下一惊低头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拽着他的衣角,那手的主人一身皂色躺在树下的阴影里,难怪王声一开始没看到他。
“道……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似乎已是强弩之末,那人说完这句话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声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之后,心中默念着“我倒是真有心让佛来救你,可惜这附近并无什么寺庙,我也不可能不救你,虽然你佛道不分。罢了,罢了。”
这么想着,王声伸手架起了那人把他背到背上,那人看着并不瘦,却轻极了。
王声就这么背着他,一步步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纯阳宫。
月色依旧清亮。
说来也奇怪,背着一个人本不是个什么轻松的事情,可回程的路上,王声的心情竟不是一般的好,就好像他平白无故得了件宝贝一般。
哪有佛道不分的宝贝呢。王声想。
那人被他带回纯阳宫没多久就醒了,王声倒也不意外,他已经请了精通医术的玉虚师兄给这人诊脉,早已知晓这人没什么大碍,非要说点问题,就是多日未曾进食,饿了。
王声捧一卷道德经坐在床边的方凳上,那人悠悠转醒的动静自然被他听了去,王声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微微笑着:“你醒了?”
那人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王声。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王声心下暗惊,他从未见过这如点漆一般的眸子,黑的发亮,直视着什么人的时候,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
“兄弟,给点吃的吧,三天没吃饭了。”那双眼睛弯出了可怜兮兮的弧度,甚至还有点猥琐,刚醒过来的人嗓音都透着一股疲惫,却仍是没忘了吃。
“早就预备好了,我让童儿给你热热。”王声朝后退了一步说。
“不用不用,冷的也成,我不挑!”那人说着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桌子跟前一阵胡吃海喝,看起来确实是饿的惨了。
王声默默看了半晌,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问:“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又是为何流落至此?”
“我……我叫苗阜,是个打仗的,现在这样子都是被人给陷害的!”说到自己的事儿,苗阜似乎很愤愤不平,他放下手里的筷子,“道长,你要是乐意听,我给你讲讲!”
王声拿过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用指尖推到苗阜面前:“但说无妨。”
苗阜说的,是一个早已有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故事。
军功赫赫给了他荣耀,也给了他背后被别人放冷箭的困扰。总有那么些人整日里只想着如何阻碍别人的路,却从未想过走好自己的路。他们等待着一切让别人万劫不复的机会。
他们等到了,苗阜被诬陷成了奸细,本要被处斩的他还好有那么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设计救了他出来,苗阜不敢耽搁,只能不停的赶路,逃离那他曾经挥洒热血的地方,三天不吃不喝心内郁闷,他终于是晕倒在了纯阳宫下。
“还好道长你是个好人。”苗阜用这句话结尾,然后又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王声垂下眼睛,才注意到道袍上被撕裂的一角,他爱惜的拂了拂那一角,抬头冲苗阜说:“兄台不必太过介怀,想来是兄台命中有此一劫,平安度过就好。”
埋头吃饭的苗阜却是低笑了一声,他抬起眼盯着王声,那双眼睛黑的发亮:“我从来不信这些。”
王声又笑了:“信便信,不信便不信,一切随性。”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说:“贫道还有一件事想告知兄台,那浮屠,是佛家造的。”说罢,便合上门走了。
苗阜手里抓着筷子,愣在了当场。
王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救回来的苗阜竟然就赖在纯阳宫不走了。他说:“道长我力气大你让我劈柴挑水干什么都成,这纯阳宫是个好地方,别让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苗阜抢过王声肩上的挑水担子,摇着轱辘从井里打上了两桶水,扛在肩上走的飞快,只留下王声在他身后瞠目结舌。
大抵他活了这二十五年,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人吧。
“你不应该留在这里。”王声紧走几步赶上苗阜,伸手就想接过挑水担子。
苗阜侧身躲开,桶里的水也洒了大半,他空出一只手握住王声的腕子,一双犹如黑潭的眼睛直视着王声:“我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了。”
“你的家……”王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没家人。”
“你的亲朋……”
“我并无亲朋。”
“你的军……”这次却是王声自己截住了话头。若他是苗阜,此生都不会踏入军营半步。
苗阜沉默着,老旧的扁担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纯阳宫里被无限的放大。
王声妥协了。他带着苗阜去拜见了自己的师父清风道长,清风道长听闻此事只是闭着眼“嗯”了一声,苗阜就算留下了。
“哎,道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得知自己能留下的苗阜十分欢喜,跟在王声身后,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贫道道号清宏。”
苗阜一个箭步窜到王声面前的一块石头上蹲下,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打量王声:“道长,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王声被苗阜这猛地一窜吓了一跳,手中的浮尘差点掉在地上,听到苗阜的问话他皱了皱眉头。
自己原来,姓甚名谁?
自己为求道苦修十年不问俗世,这名字竟也是很久无人叫过了。
“王……声……”他听到这两个字从自己口中传出,似乎因为长年未曾提及连尾音都透着一股干涩。
苗阜从石头上蹦下来,身子摇摇晃晃的背朝前走,活脱脱一个兵痞:“道长你这个名字好,好听也好记,你看我爹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当初学了好久才学会写。”
“民丰物阜。”王声顺手捡起地上干枯的树枝,在雪地上写上了这四个字。
“这啥意思?”
“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天下太平。”
本是一脸茫然的苗阜听到这话用手摸着脑袋,咧嘴笑了:“我们老爷子还真懂我,老子打仗不就是为了图个天下太平么!”
少年时,总有一腔豪气直冲云霄,随随便便就敢说出“天下”二字,可这天下,却并不是那么热血。
说完那句话的苗阜突然安静了下来,彼时纯阳宫上风起,有积雪被卷至半空,王声与苗阜之间只隔了一步,却是两个世界。
【【喵汪】长生】良久,苗阜眨眨眼睛,长出一口气:“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苗兄,这都是机缘。”
“我说了我不信这些。”
王声将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微笑着岔开了话题:“我先寻一身便服与你。”
“多谢。”苗阜拱了拱手。
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下,身后“民丰物阜”四个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王声轻轻扣了扣面前这扇紧闭的门,门应声而开。

“苗兄,这柄枪,可是你的?”王声将手里的枪转了一圈,递给了准备蹲在火盆旁取暖的苗阜。
苗阜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回过身接过那柄枪,枪尖锋利明亮,枪身乌黑笔直,看得出以前保养得当,是柄好枪,可惜现在沾染了些许泥土杂物。
“哪来的?”苗阜问。
“童儿下山采买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在路边拾得的。山下百姓无人习武,我派门人皆以剑为兵刃,想来只能是你的了。”
苗阜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细细擦去枪身上的泥土,来回擦拭了许多遍,直到那柄枪半点尘灰不染才又开了口:“你帮我先收着,可好?”
“好。”王声接过那柄枪,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笑着问,“苗兄可愿来下一盘棋?左右山中无事,消磨些时间也好。”
“……好。”
那天之后,两个人便经常在一起下棋,有时不怎么会下棋的苗阜会赢,王声赢的次数多些,初次见面对什么都淡淡的王声,总是会在赢得一局之后笑的开怀,两个人下棋的时候总会聊些什么,王声以前的生活,苗阜以前的生活,后来,甚至连苗阜的军营,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作为话题。
冰雪消融,万物回春,苗阜在这山中,竟也已经半年了。
那天王声刚从苗阜的房间出来,便有门中最小的师弟来寻他:“师兄,师父让你过去一趟。”
王声没来由的心下一惊,在原地稳了稳心神之后,才跟着师弟一同前去拜见师父。
清风道长盘腿坐在一大块平整的石头上,听到王声的脚步声之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悠悠的开了口:“清宏,近日修行的如何了。”
“师父……我……”
“怕是只与他待在一处了吧?”
王声下意识的想否认,可随即他几乎是绝望的意识到,这便是事实了。
“清宏,你之前从未这样过,为师只想你好好琢磨为师这句话,”清风道长说,浮尘搭在他宽大的袖子上,“你是要求仙途,还是他。”
“师父……”王声惊诧地抬起眼。可自己的师父已经闭起了眼睛,再不肯说一句话。
“要求仙途……还是他。”
王声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默念着这句话,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思并未重到这等地步,可是这句话被自己最敬重的师父说出之后,却让他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不管选择哪一个舍弃哪一个,他都难以抉择。
“且让我先贪心些……”
那之后王声在修行方面更勤快了些,却也日日与苗阜相见,他知道苗阜在这山上也待不了太久了,便格外珍惜这并无许多的时日。
消息传来的那天,王声又在跟苗阜一起下棋,而这一局毫无疑问又是他赢,他只需要再落下一子,苗阜的棋便会溃不成军。
“安禄山反了。”有童儿持一柄浮尘前来,眉目低垂,面向苗阜语气平静,“师父让我通知您一声。”
王声执着棋子的手猛地收了回来,他抬起头盯着苗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他每一个动作,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他体内蔓延开来,这也许是他和苗阜的最后一面了。
“王声……”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苗阜开了口,“你帮我保管的枪……给我吧。”之后他低着头,盯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半晌无话。
“好……”王声也终于开了口,“下完这局,便把枪还你。”他捏着那颗棋子,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直到棋子被他攥得温热甚至在他手里被磨蹭的发出了响声,也还是没有落下。
这盘棋赢了,苗阜便走了。
“我还会回……”
“啪!”
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打断了苗阜的话。王声起身回房拿来了那柄枪,枪尖锋利明亮,枪身乌黑笔直。
“将军,保重。”
“你……”苗阜这才知晓,原来王声什么都知道。
“我回房简单收拾行囊之后便来跟你辞别。”苗阜将枪在手中挽出了漂亮的枪花,冲着王声拱了拱手。
直到苗阜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王声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屏气凝神,为苗阜卜上一卦。卦术他原是修习的最好的,所求之事十之八九都只差分毫。
“此去,卦象为……”
王声突然睁开眼,站起身将眼前的卦象毁了个干净。
这一趟是凶是吉,他竟不敢提前预测。若是好便罢,若是坏……
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王声,我走了。”身后有人轻轻扶住了他的左肩,略用力的按了按,随后他肩膀一轻,有些迟疑的脚步声响起,却终究是离他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王声知道苗阜走了。
他没回头,苗阜也没让他回头。
这样就不会舍不得了。
王声抬起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刚刚还带着点温度的布料此刻已经冰凉,又被自己的手暖了一遍。
他抽出腰间的剑,在院中练一套很久未练的剑法。
大汗淋漓的时候,他想起去年下雪之时,自己写在地上的四个字。
民丰物阜。
王声突然悟了,他一直以来求仙途,求长生,却从未想过得道成仙之后,自己又能去做什么,眼下,既然有让自己这般不舍的事与人,又何苦硬生生逼自己舍了去。
他收回剑,前去拜见自己的师父。
“你可想好了?”清风道长见到他并不如何惊讶,在他还未开口的时候便问了他这么一句。
“想好了。”王声答,有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狼狈极了,鲜活极了。
“那便去吧,”清风道长微微点点头,“清宏,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了。”
“谢师父。”王声跪倒在地,向自己的师父行了三个大礼。
王声离开纯阳宫的时候,月光像他初遇苗阜一样好,他骑着最好的快马将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那之后的故事便简单许多了。
两个人,快意恩仇,剑指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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