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中141——圣人之学是什么()

【传习录中141——圣人之学是什么()】圣人之学是什么?是礼乐、名物、古今事变,还是义理?
原文 来书云:“杨、墨之为仁义,乡愿之乱忠信,尧、舜、子之之禅让,汤、武、楚项之放伐,周公、莽、操之摄辅,谩无印证,又焉适从?且于古今事变,礼乐名物未尝考识,使国家欲兴明堂,建辟雍,制历律,草封禅,又将何所致其用乎?故《论语》曰‘生而知之’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行事之实。此则可谓定论矣。”
所喻杨、墨、乡愿、尧、舜、子之、汤、武、楚项、周公、莽、操之辨,与前舜、武之论,大略可以类推。古今事变之疑,前于良知之说,已有规矩尺度之喻,当亦无俟多赘矣。
至于明堂、辟雍诸事,似尚未容于无言者。然其说甚长,姑就吾子之言而取正焉,则吾子之惑将亦可少释矣。
夫明堂、辟雍之制,始见于《吕氏》之《月令》,汉濡之训疏。《六经》《四书》之中,未尝详及也。岂吕氏、汉儒之知,乃贤于三代之贤圣乎?齐宣之时,明堂尚有未毁,则幽、厉之世,周之明堂皆无恙也。尧、舜茅茨土阶,明堂之制未必备,而不害其为治;幽、厉之明堂,固犹文、武、成、康之旧,而无救于其乱。何邪?岂能“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武帝肇讲于汉,而武后盛作于唐,其治乱何如邪?
天子之学曰辟雍,诸侯之学曰泮宫,皆象地形而为之名耳。然三代之学,其要皆所以明人伦,非以辟不辟、泮不泮为重轻也。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制礼作乐,必具中和之德,声为律而身为度者,然后可以语此。若夫器数之末,乐工之事,祝史之守。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也。”尧“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其重在于“敬授人时”也。舜“在璇玑玉衡”,其重在于“以齐七政”也。是皆汲汲然以仁民之心而行其养民之政。治历明时之本,固在于此也。
羲和历数之学,皋、契未必能之也,禹、稷未必能之也,“尧舜之知而不偏物”,虽尧舜亦未必能之也。然至于今,循羲和之法而世修之,虽曲知小慧之人、星术浅陋之士,亦能推步占侯而无所忒。则是后世曲知小慧之人,反贤于禹、稷、尧、舜者邪?
封禅之说尤为不经,是乃后世佞人谀士所以求媚于其上,倡为夸侈以荡君心而靡国费。盖欺天罔人,无耻之大者,君子之所不道,司马相如之所以见讥于天下后世也。吾子乃以是为儒者所宜学,殆亦未之思邪?
夫圣人之所以为圣者,以其生而知之也。而释《论语》者曰:“‘生而知之’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行事之实。”夫礼乐名物之类,果有关于作圣之功也,而圣人亦必待学而后能知焉,则是圣人亦不可以谓之“生知”矣。谓圣人为“生知”者,专指义理而言,而不以礼乐名物之类,则是礼乐名物之类无关于作圣之功矣。圣人之所以谓之“生知”者,专指义理而不以礼乐名物之类,则是“学而知之”者,亦惟当学知此义理而已;“困而知之”者,亦惟当困知此义理而已。今学者之学圣人,于圣人之所能知者,未能“学而知之”,而顾汲汲焉求知圣人之所不能知者以为学,无乃失其所以希圣之方欤?凡此皆就吾子之所惑者而稍为之分释,未及乎拔本塞源之论也。
注 【杨、墨之为仁义】,邓艾民注,语本《孟子·尽心篇上》:“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第二十六章)
【乡愿之乱忠信】,邓艾民注,语本《孟子·尽心篇下》,万章以孔子谓乡愿为德之贼为问,孟子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第三十七章)
【子之之禅让】,邓艾民注,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三年,国大乱。事见《史记·燕召公世家》。
【楚项之放伐】,邓艾民注,项羽(前232—前202)初尊楚怀王为义帝,后又放逐义帝并击杀之。事见《史记·项羽本纪》。
【莽、操之摄辅】,邓艾民注,王莽(公元前45—公园23)初为汉相,后篡位,事见《汉书·王莽传》。曹操(155—220),相汉,专权,自诩为周文王,后其子曹丕篡位。事见《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氏春秋》。
【兴明堂,建辟雍,制历律,草封禅】,邓艾民注,明堂,古代施政行礼之所。辟雍,古代大学所在地。历律,推算音律以定历法。《大戴礼记·曾子天圆》注:“历以治时,律以候气。”封禅,古代帝王祭天地、立碑石以纪功。
【“‘生而知之’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行事之实。】,邓艾民注,语本《论语集注·述而篇》引尹焞注:“盖生而可知者义理尔。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实也。”(第十九章注)
【齐宣之时,明堂尚有未毁】,邓艾民注,事见《孟子·梁惠王篇下》:“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第五章)
【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邓艾民注,语见《孟子·公孙丑篇上》第六章。
【天子之学曰辟雍,诸侯之学曰泮宫,皆象地形而为之名耳。】,邓艾民注,辟雍,形圆似圆璧,围以深沟,故名。泮宫,东西门以南通水,北部一半无水,故名。
【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邓艾民注,语见《论语·八佾篇》第三章。
【制礼作乐,必具中和之德,声为律而身为度者。】,邓艾民注,指禹而言,事本《史记·夏本纪》:“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也。】邓艾民注,曾子告孟敬子语,语见《论语·泰伯篇》:“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第四章)
【尧“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其重在于“敬授人时”也。】,陈荣捷注,《书经·尧典》第三节云:“乃命羲(氏)和(氏),钦(敬)若(顺)昊(广大)天,历象(考察)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舜“在璇玑玉衡”,其重在于“以齐七政”也。】,陈荣捷注,第五节云:“在(考察)璇玑玉衡(玉制可以旋转窥测日月星辰之机),以齐七政(七政,日月与金木水火土五星之运行,如国家之行政契)。”
【“尧舜之知而不偏物”,虽尧舜亦未必能之也。】,邓艾民注,语本《孟子·尽心篇上》:“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第四十六章)
【封禅之说尤为不经,是乃后世佞人谀士所以求媚于其上,倡为夸侈以荡君心而靡国费。盖欺天罔人,无耻之大者,君子之所不道,司马相如之所以见讥于天下后世也。】陈荣捷注,司马相如,前一七九至前一一七,有文章大才。受知于汉武帝。元鼎六年(前一一一年),撰封禅文,迎合武帝好大喜功之意,为后世所不取。参看《通鉴纲目》,嘉庆甲子[一八〇四年]本,卷四,页一七三下。
【拔本寒源】,陈荣捷注,拔去木之本,充塞水之源。语出《左传》昭公九年。
笔记 圣人之学是什么?是礼乐、名物、古今事变,还是义理?
圣人生而知之的是义理,而礼乐、名物等学问,并不是圣人之所以为圣人的因素。圣人不必什么都会,关键的是要有仁民爱物之心,要有决断是非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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