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中医（十二）
1
大圣将手搭在水晴的脉搏上，看着她憔悴的脸庞，没有了精致的妆容，带着浓浓的黑眼圈，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疲惫。
水晴详述着这三天的经历，在最脆弱的时候，她能想到的只有大圣。
三天前，在被预言“克母”的那天夜里，在独自一人的单身公寓，整夜的噩梦，映入眼帘的画面，是一张京剧脸谱的面具，有人将它戴在了脸上，那张脸慢慢的扭曲，连同面具，变得邪恶而恐怖。她惊吓的想要逃离，她知道只要睁开眼睛，就能逃离，可是眼皮像被人压住，无法睁开，她想大叫，又开不了口，想转动身体，却动弹不得。全身像一台缺少润滑的机器，再剧烈的挣扎也克服不了因锈迹斑斑而增加的巨大摩擦。
她在梦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将所知道的菩萨和各方神明都想了一遍，但恐惧没有因此而消除。她想到了算命神童，他应该可以化解，于是她的梦里就出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但只有背影，水晴希望能看到他的正脸，慢慢的，神童转动了身子，身上好像伴随着淡淡的光。看清了，可是为什么？那张脸为什么那么严肃？他闭着眼睛，脸上好像蒙着一层阴影，那表情像在宣判，仿佛她做错了什么。她祈求神童能对她笑一笑，那样就能驱散恐怖的心境，于是神童的嘴角开始变化，向一边歪着，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笑容，像坏笑，像嗤笑，像不怀好意的笑，水晴感到更加的恐惧。
她更努力的张嘴，更努力的去摇晃脑袋，她感觉自己睁开过眼睛，但没能醒来，噩梦用强大的引力，将她牢牢吸附。她反复数次的尝试，终于在一个刹那醒来，她惊恐且疲惫的坐直了身子，打算不再睡下，但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又半躺下去，拿起手机，刚看几秒，又陷入睡梦，同样的噩梦，在这个夜里，反复的折磨着她。
第二天夜里，梦境重复的出现，在水晴过去的人生里，她经历过噩梦连连的夜晚，但从没有经历过连续两个夜晚被困扰的情况。更可怕的是，恐怖的画面，一再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里，不停的循环，她无法专注在电视剧情里，也看不进书，仿佛被困住一般，无法自拔。
她想起神童说过的话，按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神童，在一座大厦的11层，一间60多平米工作室，简单的摆放了一张办公桌，几张椅子，西北方供上佛像，摆设简单的像临时搭建的舞台。
她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神童，神童又给了她一些“药粉”，还给了她一张护身符，水晴闻了闻护身符，上面有奇特的香味。
第三天的夜里，水晴觉得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入睡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在睡梦中，她听到了敲门声，接着，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人轻声的在她的耳边叫唤她的名字，声音很轻。
房间里没有关灯，水晴拼命的睁开眼睛，在地上看到了一团黑影。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睁开眼睛看了，因为她很快又发现自己还在噩梦里，当下一个恐怖的画面出现时，她拼命的挣扎，终于醒来的时候，她转动着脑袋四处寻找，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带着忐忑打开了房门，迅速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厨房、洗手间、阳台，甚至透过猫眼看向了黑漆漆的走廊。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公寓里的所有摆设，都和她睡前的没有两样。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她将厨房里剩下的两小袋咖啡全部冲了，将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开着电视，她不愿再陷入噩梦里，但恐惧依然萦绕在她心头。
2
大圣给开了些震惊安神的药，为水晴做了针灸。
那天下午，在屏风后的推拿床上，水晴睡了一个好觉，大圣悄悄为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安然睡去，一整个下午，他拒绝了所有推拿的客户。
水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在暖色灯光下，她恍惚记起自己身在何处，躺在推拿床上看到身上盖的被子，淡黄色的，很暖。
水晴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轻轻拉开帘子，侧过头望向屏风那头，大圣正独自在桌前看书。
【赤脚中医（十二）】四目相对的一刻，水晴伸了伸懒腰，略微尴尬的笑着说：“不小心睡着了。”
“睡完舒服些了吗？”
“嗯，感觉好多了。”水晴的声音还是轻轻的。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水晴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特别不愿意在大圣面前露出这一面。
“额…你这有镜子吗？”
“有的，在洗手间。”大圣将水晴带到洗手间，在她之前，特地查看了一遍。怕地面不够干净，怕马桶没擦好，怕洗手台乱七八糟。还好，这一切都井井有条，大圣让出了身子，让水晴进去，又回到自己的桌前。
10多分钟后，水晴梳着整齐的马尾，又变得容光焕发。
用手机支付了医药费，告别的一刻，大圣突然叫住了她。
“可以一起吃饭吗。”大圣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口，然后马上又觉得不妥，接着说：“我是说，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刚好我也还没吃，要不一起吧。”吞吞吐吐的说完了这些话。
“好的”水晴下意识的回答，声音还是很轻，说完低着头，假装盯着自己的鞋子，心想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又补了一句：“你不忙吗？”说完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蠢’。
“不忙的，我可以让徒弟看店，忙的时候再回来。”大圣意识到这其中的错误，又补充道：“不，徒弟看着，有病人就让他们明天来，我很久没休息了，就当今天休息了。”大圣觉得脸上发烫，低着头，隐藏自己羞红了的脸。
水晴咧开嘴，笑了出来，开口道：“不影响就好。”
3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欧式风格的牛排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纹路清晰的黄色大理石桌，上面整齐的排列着精致的餐具，头顶上是造型奇特的吊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大圣在选择餐馆前反复的询问水晴，水晴只说让大圣决定，她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
大圣很少吃牛排，他最终选择牛排馆，是因为觉得那地方会比较浪漫。
大圣努力的想着话题，但又觉得自己能想到的话题，都太过世俗，不适合向水晴提起，所以这顿饭大多时候两人都沉默不语。
水晴倒觉得还好，以她现在的心境，有个人陪自己安静的吃饭，比去燃烧脑细胞的刻意客套要好的多。
大圣看着碗里的T骨牛排，感觉它像一颗爱心。他看向水晴盘子里的菲力，却觉得它只像一团浮云。
饭后，两人并排在路上走着，天很晴，能看到月亮，风不大，很适合散步。他们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水晴在引领着前进的方向。
‘不如去看电影吧’这个念头从出牛排馆那一刻起就跳到大圣的脑子里，但他始终没说出口，他不想表露的太明显，总觉得有些看不见的困难横在眼前，他害怕一旦迈出那一步，今后连做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我到家了。”水晴轻声的说，看大圣疑惑的望向自己，有些顽皮微微一笑。
大圣抬头，眼前是一群蓝色外墙的高楼所组合而成的住宅区，颇为精致。
他用柔和的眼神看向水晴，在红色路灯的照射下，他觉得水晴看上去更迷人了。
“这就是你家了吗？”大圣继续道：“不知不觉到你家了。”说完又意识到，这一路上自己一直是跟着水晴的。
“嗯，我上去了哦，今天谢谢你。”水晴的眼睛在路灯映射下显得水水的，像平静湖面上倒映的月影。
“好的，今天好好休息。”大圣用柔和的声线回答。
水晴挥手道别，她的背影在大圣的视线里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在转弯口。
回到店里时，时间将近夜里九点，大圣习惯性的打开水晴的微信朋友圈，下拉刷新三次，上面还是只有：“该好友只显示最近三天的动态”。
大圣拿起还没看完的小说，伍诗琦的《无声告白》，一直读到凌晨12点。
响起微信的语音提醒，显示水晴的名字。大圣快速的接通，传来水晴的声音。听起来轻轻的、柔柔的，却带着惊慌失措的无奈。
“对不起，这个点打扰你，我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我还是很害怕！”
“别怕，有我在，没问题的。”大圣很坚定，这一刻，他抛开所有的疑虑，只想保护她。
“你可以来这里吗，我是说你可以在我的客厅…。”水晴觉得很难为情，但还是把话说出口，她实在太恐惧了，大圣是唯一让她感到心安的人。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大圣变得异常坚定，他只想着能帮水晴度过这难熬的恐惧。
挂掉语音的下一秒，大圣飞奔着向水晴家。
（无戒成长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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