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亲友自杀之后,继承痛苦的生者:姐姐死了,我觉得自己是凶手( 二 )


在孩子自杀 10 年后,她才在熟悉的成员前放下心防,回忆孩子生前的细节 。这是她讲的最多的一次,她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嚎啕大哭 。
「今后我不再这么苦自己 。」她跟郎俊莲说 。
与悲伤共处
2020 年 8 月 20 日,吕芯秦为自杀者遗族新开设了一个绘本读书会,邀请遗族一起来阅读一本关于他们的绘本「你走了以后,我······」 。她以遗族悲伤调适历程的六个「任务 危机」为主题,运用绘本工具,让遗族在完成悲伤任务的过程中,减少在悲伤调适的过程陷入危机的可能性 。
她发现,报名的人大多是父母,他们的孩子自杀大多不足半年 。
「男性不愿意到团体来,害怕被看作是失败者、低人一等 。」那次活动,来了数位爸爸,吕芯秦嘱咐自己,他们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才愿意到团体来 。
她明白,男性通常不愿意哭给别人看,所以她把留给男性坐的椅子调整方向,把照向他们的灯光调昏暗,给他们以述说的氛围 。
现场来了一位孩子他妈,哭得很伤心,孩子他爸手插在胸前,不坐下,就这么站在边角,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 。
「我只是带太太来,我并不需要参与这个团体 。」面对询问,那位爸爸答道 。可吕芯秦发现,虽然是爸爸主动拉着妈妈来,但其实需要被帮助的是爸爸 。
就像美国自杀防治协会专业顾问乔丹(John R. Jordan)举过的例子:如果丧子的妈妈因为悲伤而歇斯底里,爸爸认为妈妈需要平静,那么该吃药的其实是爸爸 。
「不要去干扰他人表达悲伤,如急着去安慰、让人擦干眼泪 。悲伤不应被污名化为一种负面情感,反而可作为个人向内探索内在深层情感的契机 。」吕芯秦注意到,许多精神科医生认为,丧亲半年以上,遗族的情绪影响如果还在持续,那就是一种不正常 。
她并不这样认为 。她说,哪怕悲伤一辈子,都很正常,没有人能规定遗族需要多久走出来,实际上也不需要必须「走出哀伤」,「悲伤不是用来走出来的」 。
自杀|亲友自杀之后,继承痛苦的生者:姐姐死了,我觉得自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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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芯秦提出的自杀者遗族悲伤调适之任务─危机模式
图源:受访者供图
依据她提出的自杀者遗族悲伤调适之任务─危机模式,悲伤疗愈的历程包含表达悲伤、接纳困惑、理解自杀、连接回忆、创造意义与祝福逝者等六方面,「表达悲伤」是疗愈的第一步,而「理解自杀」则是推动疗愈进程的关键 。
「逝者要解决的不是生命,是痛苦 。」她说服遗族,去理解自杀是逝者当时唯一或者是不得已的方法,去理解某些自杀是难以预防的,便较能放下对自杀事件归因所带来的自责或愤怒,进而能尊重与祝福逝者 。
「再难理解,也要尊重 。」吕芯秦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她选择祝福姐姐跳楼的那一天,「悲伤,是无处可去的爱,不需要对爱去治疗,而是为爱找到适合的表达方式 。」
吕芯秦曾陪伴过一位妈妈,那位妈妈想在儿子自杀的地方上吊 。那是一处偏僻的公共墓地,位于山林边 。
现场是很好的连接 。吕芯秦陪她去了那处墓地,那位妈妈在墓地喊着儿子的名字,「儿子,你做这个决定我当时很生气,后来我发现你很痛苦,那妈妈祝福你 。」
吕芯秦认为,遗族辅导需要有专门机构,不附属于精神科,不附属于自杀防治中心,「自杀防治没做好,才会有人自杀,这对自杀防治的个案管理师和治疗师都意味着是失败 。」
从事自杀者遗族辅导与自杀防治服务,努力的方向是不同的 。自杀防治强调的是,自杀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遗族辅导强调的是,接受亲人的选择,理解他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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