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依山而居的岁月(三)晨炼

住在山上那几年,是寂寞的。黄昏后,隔壁食堂关门歇工,一排两层十多间宿舍,除我家拖家带口是常住户,其他人都占着床位不大来住。父亲常常出差在外,每轮到母亲加夜班,家里就我和寄宿我家的堂妹两个人,对着窗户在日光灯下做作业。窗外就是黑幽幽的小山坡。
【那些依山而居的岁月(三)晨炼】可是,那几年,也是得意的。因为住在山脚的有利地势,我家想当然成了住在城里的小伙伴们上山晨练的集结地。常在一起玩的四、五个同学,约好每星期天上山晨炼一次,会唔地点是正对我家的厂后门,时间凌晨5点,接头暗号,双方各亮三下电筒。厂后门就一个无人看管的双开大铁栅门,正对着我家北窗。虽说中间隔了有百米来远,但我家地势高,黑夜打电筒双方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还不用吵着家人,是最好的接头方式了。这还都是电影里看来抓特务的办法。不象现在有电话、手机,招呼一声方便。
北窗是父母的房间。不到5点,我和堂妹慑手慑脚起来,紧握电筒候守窗口。左顾右盼,死等那边信号出现。有时候母亲被我吵醒,支起脖子问:还没来哪?不会来啦。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去。想起来我妈那时候是多么开明,尽由着我折腾。可是,我妈的命中率果然很高,大多次数坚守都在她的呼噜声中以溃败告终。我们眼巴巴守到天色大亮,电筒握到手抽筋,曾经劲头十足、信誓旦旦的小伙伴们,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事后不是怨家长不同意,就是一脸无辜睡过了头。晨练变成对意志、诚信、友谊的终极考验。可是,少年贪玩,怎么样的失望、咀唔都抵不过玩兴。于是,特务的电筒在发誓拉钩中到底还是闪了几回。一等那边信号出现,我激动地摁电筒——一下,两下,三下。看那边有回应过来,便迫不及待摸黑出门狂奔。一到大门大家七手八脚你托屁股她抓手臂,帮我们翻越大铁门。这期间还得注意压抑兴奋,不要把落着锁的铁栅栏弄出太大响声引来保安。如果被人发现,恰好我又爬在门顶竖着红缨枪那样的枪尖尖上面,那可是我想象中最尴尬的事了。还好老天保佑,几次下来平安无事。
倒是有次上了山以后,出了事故。那是个初春,还有寒意。那天大家到得特别整齐,有五、六个同学。顺着山路一路跑跑走走、说说笑笑到山顶,天色已大亮。那天天阴,但空气依然清新。从山顶往下看,山坡上碗口粗的香樟树林苍绿葱郁。那是后来鹿山公园的稚形。从山顶到树林连着一个黄泥堆成的大坡,不急不缓,估计是挖山挖的,形成已经有一段时间。因离林子近,走的人不少,土挺实,但不太长草。这一大坡对于小孩子简直是个天赐的大滑梯,平时和堂妹常常就是冲这大滑梯上山,玩得满屁股都是黄泥。小伙伴们都没走过这条坡,于是我怂恿大家冲下去,玩个心跳。我带头冲,然后在下面等她们。怕弄脏裤子,大家都直挺挺大呼小叫往下冲。忽然穿绿衣服的英中途突然被什么拌了一下一个踉跄刹车不住直扑下来,滚到坡底,不动了。冲得快的回头看到这情形,大惊失色。跑过去扶她,叫她,但是都没反应。英双目紧闭,脸色铁青,黄鼻涕都摔出来了。她会死吗?我们一个个束手无策。这下祸真的闯大了!我害怕、自责得不行。大家小心抱着她,大气都不敢出,盯牢她的眼睛,盼着它快点张开。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英终于动了下,长长吐出一口气,睁了睁眼。“啊,好了好了,终于醒过来了!“大家齐齐从胸腔呼出一口气,七嘴八舌问候着她。再躺了几分钟,英起身站了起来:”我没事。“她轻轻地说。一直到第二天,等着见她好好地上课来了,我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估计那次,平时瘦弱的英是因为冲得太快摔晕了。至此作了教训,每每想充大佬我便会想起这件事,心里便是一阵惊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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