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勤劳双手撑起一片天。
年近七旬,志趣六艺划动五丈船。


浪淘沙,红尘感念。
花甲话流年,旧谊常牵。天涯海角忆沙棉。热血青春多感念,过眼云烟。
百愫满心间,花发苍颜。呼朋唤友聚江边。断瓦残砖萧瑟处,一世情缘。


沙棉南临长江,北京路横穿沙棉而过潦原,东边的三湾路,北边的江津路,西边的豉湖路,此三条大道把沙棉环护在臂弯之中,邻郊而居,既有厂区的万马齐喑之快节奏,也有生活区的轻松惬意之慢休闲,是沙棉人永生难忘的热土。
三湾路自北向南连通长江大堤,立于堤上,可远望浩浩东流之江水,若近观长江,或是去长江游泳,则要依堤而下,走约1.5公里才到江边,中间有内堤横卧,建有造纸厂及船运码头,内堤内还住有村民及农田,除非1998年的特大洪水,一般是不会危及内堤安全。每到夏天的傍晚,沙棉男人会成群结队去长江游泳,江边像下饺子似的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高手可到稍远的江中间逐浪推波,技术差点的只能到江边浅水嬉戏,风高浪急的可不能拿生命开玩笑,像我等只会几招狗刨式的人,套有救生圈都不敢去江心游泳。
大堤之上,有一凉亭,名望江亭,共两层,内有石桌石椅,供游人歇息,登及二层,可遥望巍巍屹立的荆州古城,可欣赏鳞次栉比的沙市建筑,可远眺千里之外奔腾而来的长江,也可以近距离的俯视沙棉全景,那一排排整齐的厂房,那一栋栋参差的楼房,还有那高高耸立的大水塔,尽收眼底。
今年仲春,望江亭上,有三位白发老人围坐二层石椅,石桌上有散烧白酒一瓶,花生一斤,卤菜一斤,麻辣小鱼两袋,他们轻言交谈,举杯互敬,不一会便红光满面,语气也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坐北席的老者身材魁梧,满脸慈祥,双目深陷,头发稀索,额上深刻的皱纹记录着大半世的艰辛。他叫张成喜,曾经的沙棉布机车间白班保全工人,沙棉建厂时第二批赴天津学习人员之一,回厂后扎根车间,默默奉献40年,直到退休。这个曾经阳光帅气的男子,虽然满脸沧桑,但后背依旧挺拔,如那山间古松,傲然于天地。
坐东边的老者中等身材,皮肤幽黑,鼻梁高挺,方脸带笑,给人以憨厚之感。他叫陈家棠,曾经的沙棉布机甲班上轴工,工作40年退休,这个走路如风疾、做事如抢火、一个人顶别人两三个人产量的劳模,如今也是满头银发,行动迟缓了许多,岁月,在他双手厚厚的老茧之间,绽放着耐寒腊梅的芬芳。
【第十二章,岁寒三友。】坐在西边的老者身材瘦削,脸色腊黄,一幅帐房先生的精明之相。他叫田锡寿,沙棉布机车间落布工,工作40年退休,这个曾经双目如电,手脚麻利的男子,如今也两眼昏花,岁月让他后背微驼,但他的情怀如那林间修竹,虽风雨侵蚀,依旧虚心伟岸。
张成喜、陈家棠、田锡寿,他们是半个世纪的老友了,从青春懵懂的少年,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直友情深厚,互帮互敬,他们也是沙棉朴素工人的代表,人称“岁寒三友,松竹梅”,也是布机车间男工的三个工种的代表人物,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我进厂的时候他们已是双鬓斑白,与他们三位师傅都很熟悉,张成喜师傅是布机设备专家,后来在车间木质阁楼上不小心摔下来,头部受伤,车间领导安排他驻守整理车间验收布机车间的成品布轴。张师傅为人和善,特别照顾我和朱磊两个年轻人,给我们讲沙棉曾经的过往历史,给我们讲男儿当自强的人生追求。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我与轮班领导吵架,年轻气盛的我,一气之下跑回家去了,张师傅要朱磊把他带到我家,给我耐心地作思想工作,讲述人生的不易,讲述生活的艰辛与工作的劳累,待我气消,他又给我们轮班领导做工作,让我们握手言和。与张师傅相处的两年里,他像自家长辈一样关照着我的工作与生活,很是感激。张师傅有一个女儿,名校就读,现在天津成家立业,他们老俩口到南京带外孙去了。
陈家棠师傅是沙市郊区人,离沙棉不远,他像不知疲惫的机器,上班八小时永不停歇,他手脚麻利,上轴质量完全免检,产量全车间同工种永远是第一,于是工资也是第一,我们那个时候工资才400多块,他可以拿1000块左右,下班后在家里还种有田,勤扒苦做终有收获,他在街边建了八间门面,日子照说蛮好过了,但他还穿的旧衣破鞋,勤俭节约。
我上班的时候,田锡寿师傅专门在车间落样板布,他眼疾手快,几千台织布机分为十七个工区,他从每个工区的中间走过,两眼一扫,便能看出哪个布轴的标准匹数,很少落空,他每天不定时的在车间转。田师傅是发家致富的榜样,他下班后搞有一门副业――为卖麻辣烫的老板提供竹签,他买来竹子,用篾刀把竹子劈成很细的毛线针状,然后削尖,打磨,成品竹签1分钱一根,他的夫人与孩子也帮着制作竹签,就是这1分钱一根的竹签,田师傅一家居然削出了一套房子,那时候的房价便宜,一米方才500多块,他卖了一套100多方的新房子,在同事中传为美谈,要知道普通工人,那个时候要攒六万块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十年前他们退休后,三个老友也常小聚,一斤散烧便能让三人微醉,自从张师傅到女儿家长住,便少了来往。这不,张师傅回到沙棉,约上两位老友,漫步长江边,带上酒菜,三个人在望江亭上小饮人生,年近古稀之龄,回首前程往事,令人唏嘘不已。
他们站在望江亭上,看那浩浩东逝的长江水,心情淡然,望那巍巍屹立的古城墙,心情坦然,观那残砖断垣的沙棉工厂,心情凄然,那可是他们驻守劳作一生的地方,也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三位老友各作词一首,感怀。


摊破浣溪沙。之一。
地北天南聚沙棉,勤劳半世苦还甜。夏夜修机汗如雨,月正圆。
原想故居陪老伴,谁知晚景搞拆迁。年迈怯离归路远,梦难安。


摊破浣溪沙。之二。
九载西东故土逢,萧萧华发几衰翁。杯酒唠叨话别叙,眼朦胧。
锦瑟年华东逝水,富贵荣辱且从容。身弱体病谁与共,月和风。


摊破浣溪沙。之三。
水秀山青映榭廊,烟霞漂渺百花香。排浪轻舟画中景,鸟飞翔。
往日柔情随梦远,如今年迈体还伤。织布上轴梭子转,脸迷茫。


沙棉,是一杯酒,苦辣酸甜,喝过的人都有自己的感悟。
沙棉,是一条路,曲折平坦,走过的人都有自己的归途。
沙棉,是一片景,风云雷雨,观过的人都有自己的角度。
沙棉,是一本书,喜怒哀乐,读过的人都有自己的体味。



而朋友,则是我们一生的财富,在挥汗如雨的工作中,我们相扶相守;在日夜颠倒的环境里,我们相携相爱;在俭衣节食的生活中,我们相亲相惜;在天涯海角的流离里,我们相牵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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