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引产往事:两年后的今天,我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二 )


「不疼 。」我刚中气十足地答完这句话,庆幸止痛果然立竿见影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我立刻瘫软,气若游丝,就连说一个「痛」字都做不到了 。
残留的胎盘被成功清除了,大夫起身离开了 。
07.
疼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我恢复了言语的能力,可仍然全身瘫软,没有丝毫气力,脑袋动一下就天旋地转——我被困在了产床上,动弹不得,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
我静止在门口这张床上,听着手术室另一张床上的忙碌嘈杂:「啊!疼啊!疼死了!」「喊什么喊!都二胎了还这样!」「我不想生了!快给我打麻醉啊!」「你宫口全开了,不能打了 。使劲儿!别喊!」……
我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平静地等待,把聆听生娃现场当做排遣时间的方式 。可是,当手术室的门一再打开的时候,我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
因为我正裸露着身体最隐秘的部位,静止在手术室门口的必经之路上,像一个活体标本,进出的每个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观察和提问——
一位护士开门,见我还半裸着架在产床上,问,「你家属怎么还没来接你?」
我好委屈:「我也不知道啊 。」
「带手机了吗?」「没有 。」
一位男医生出去前问,「手术做完了?」「嗯,做完了 。」得到我的回答,男医生走了 。
再一位女医生进来,看一看,问一句「做的什么手术?」又离开了 。
我的自尊在这里成了碎片,羞耻感埋没了我,让我无地自容 。我多么希望躺在这里的这个人不是我,我多么希望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啊!
「哇——哇——哇——」一声响过一声的啼哭把我从羞耻感里拉出来 。我忘记了眩晕,转头看向医生手里托着的,那个滑溜溜,正有力地挥舞着手脚,张大嘴巴啼哭的小婴儿 。一个活生生的宝宝顺利出生了,真好 。
宝宝被包好放到母亲枕边的时候,一位护士终于进来把我从「展示台」上解脱下来,她帮我穿上裤子,推开门送上男友推来的轮椅里 。
在手术室门口,透过母亲浑浊眼眸里的泪花,我看到了一个刚刚失了半条命的颓废虚弱的自己 。
回到病房,母亲就开始给我张罗吃喝 。可是,由于药物作用和颈椎受凉,我依然头晕目眩,喝水吐水,吃饭吐饭 。对于这种症状,大夫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只能让我尽量吃,吃完继续吐 。
在我回到病房后不久,临床的孕妈顺利生产,升级成了宝妈,和宝宝一起被家人簇拥着回来了 。
伴着婴儿的啼哭呢喃,我的胸胀痛得碰不得;欢声笑语透过布帘放大到我的耳中,我的精神崩溃了 。我放声大哭,高声央求,「小点声!让他们小点声!你去让他们小点声!」
痛哭了好久,哭到脑袋发蒙,我陷入了沉静,不吃不喝不睡不语 。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我仍然无法进食任何食物和水,医务人员只好给我挂盐水,补充电解质和葡萄糖 。
伤心、羞耻、疼痛、虚弱、晕眩、呕吐、烦躁、绝望、失眠,持续一整天的身心折磨,我仿佛从地狱穿过 。
放弃这个孩子,加诸在我身体上的疼痛只持续了 5 天,而心上的悲痛却一直无法愈合 。
08.
整个 7 月,我沉浸在失子的巨大悲痛里,以泪洗面,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待嫁的新娘 。
母亲一心一意,照顾我坐小月子;老公愁眉苦脸,躲进书房不出来;朋友避而不谈,劝我做点别的事情;婆婆在老家忙着筹备婚礼……
也许是坚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两年来,所有人对这件事都闭口不提,好像它从没发生过,把逃避当成关心,把忘记当成治愈 。
可是,不提就真的代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吗?
2020 年 7 月 1 日,我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喜悦来得很短暂,检查结果不是很理想,「特异总 β 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数值很低,不过两三天,我便被告知生化妊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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