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娅|当“敬老”变成“恐老”:我们如何应对衰老和死亡?

68 岁的陆晓娅第一次感到衰老的残酷,是在妈妈身上 。
她的妈妈年轻时曾是新华社的驻外采访人员,法语很好,离休时还和朋友一同编过一本法汉词典 。但在妈妈 77 岁那年确诊阿尔茨海默症后,陆晓娅再和她聊起熟悉的巴黎,妈妈的回答已经令人啼笑皆非 。
「巴黎你最喜欢什么地方啊?」
「睡觉 。」
「你喜欢日内瓦还是巴黎?」
「第一次嘛,大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为了照顾妈妈,2013 年,60 岁的陆晓娅从自己一手创办的公益组织中第二次退休 。
她一直是一个对生命满怀热情的人,退休那天,还请来了职业生涯规划师帮自己规划日后的生活 。她还想去讲课,去旅行,去写作,但这一切都随着母亲病情的加重而一度陷入停滞 。
2021 年 1 月,她的《给妈妈当妈妈》一书出版 。在这本书中,她分享了陪护妈妈的经历和心得,她写,「我怕的其实不是陪着老妈,而是怕『耗着』,什么也不做地耗着,让时间,宝贵的时间,宝贵的生命,就这么一点点地耗尽 。」
在这本书里,陆晓娅如此鲜活和真实,她的挣扎和抵御也清晰可见 。她写自己不惧怕容貌衰老,但恐惧精神和心智的荒芜;她讲自己不避讳谈论死亡,但面对母亲一步步走向死亡,却又难以做任何决断 。
这本书不仅仅是陆晓娅的故事,字里行间的,是我们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
陆晓娅|当“敬老”变成“恐老”:我们如何应对衰老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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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娅在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
图源:受访者提供
看《乐队的夏天》,她爱上了摇滚乐,拉上同龄朋友一起跑去长沙参加草莓音乐节 。在现场,她和年轻人们一起「躁起来」,为喜欢的「五条人」乐队欢呼 。音乐节现场没有座位,她站着,从第一首歌听到了最后一首歌 。年轻的小妹妹看她有趣,与她攀谈,甚至在音乐节结束后,还特意开车送她和朋友回旅店:「两个小老太太听摇滚很酷 。」
怀着独自出国旅行的心愿,63 岁那年,她开始学习英语 。现在已经看过了十本英文书,其中有小说,也有传记 。她给自己定下了努力的目标:希望在 70 岁那年成为一名英文翻译 。
陆晓娅|当“敬老”变成“恐老”:我们如何应对衰老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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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娅在爱丁堡
图源:受访者提供
但在母亲身上,陆晓娅还是看到了「衰老」的可怕 。那是在人的容貌和身体之外的掠夺:心智的退化与精神的荒芜 。
曾经对自己学习能力十分骄傲的母亲,生病之后,别说读书看报,连日常的交流都已经成为问题 。随着病情的一步步加重,从不愿意听命于人的母亲,甚至要按照旁人的「指示」才能顺利完成吃饭、穿衣、上厕所这些最基本的日常事务 。
老年的母亲丧失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控,这是陆晓娅在想象自己老去时所难以接受的 。
在《给妈妈当妈妈》中,她是这样描写自己的恐惧的,「我不太在乎头发是否白了,脸上的皱纹又增加了几条,但我真的在乎怎样『活着』,害怕余下的人生成了所谓的『垃圾时间』 。」
可以谈论又难以谈论的「死亡」
在活着的时候谈论死亡,适当地引发「死亡焦虑」,是陆晓娅自我成长的一个工具 。
52 岁那年,因为挚友的离开,她写下了人生的第一份遗嘱 。自 60 岁起,每年生日,她都会重新修改一次遗嘱 。
她觉得,「修改遗嘱的过程就是自我对话的过程 。我会想,我到底能够活成一个什么样,我是谁 。」遗嘱不光是为了交代后事,还在逼着她向死而生,对有限的人生进行规划 。
正如她非常喜欢的一位心理治疗师,美国的欧文·亚隆所言:「有引导的直视死亡,而不是压抑那种恐惧,会让人生更加珍贵、更加深刻、更加有活力 。这种走向死亡的方法为人生指明了方向,最终聚焦于如何减轻死亡恐惧以及如何识别并利用觉醒体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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