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研究|我在唐山,看懂“大厂”( 二 )



侯占友的故事在赵各庄家喻户晓 。上世纪70年代,全国煤炭供应紧张,赵各庄矿搞“高产”运动,要实现“日产万吨” 。侯占友直接带上干粮,吃住都在井下,从1971年到1975年,他每年都上400多个班,超过正常出勤的一倍 。
我爸是1975年进的“矿上”,在侯占友劳模精神带动下,他也经常早上10点下井,凌晨2点才上来 。
这强度,不比我经历的互联网大厂差 。我问过他,“加班这么狠,大家抱怨吗?”他憨憨一笑,“也没有,大家都高高兴兴上班去”,想想又补了句,“那会儿没有奖金,没有加班费,大家也没人在乎” 。
关于那段时间,他印象更深的不是当时下井有多累,而是高产日那天,矿门口敲锣打鼓,街道组织了家属来搞慰问,“工服破了可以找他们去补,还给茶水喝,挺好的” 。
“矿上”的人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挣钱吗?也是,但不全是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矿上”给他们提供了幸福感和安全感 。我姥爷是“矿上”的八级工(在当时的专业评级中,八级是最高级),“老八级”是他一辈子的光环 。姥爷的工资比他的科长都高,靠着这份收入,他顺利养活了5个儿女 。
我妈总说,她年轻那会儿流行戴徽章,戴着开滦工牌的人,在赵各庄大街走路都很“神气”——看,大厂工牌总是年轻人的精神图腾,哪个年代都一样 。
即使赶上效益不高的年头,我也很少听到“矿上”的人怎么抱怨 。我上中学那会儿,有一年“矿上”业绩不好,工资只能发80%,大家也还是正常上班,日子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
对于他们来说,宇宙的尽头,可能就是赵各庄 。
02、黄金时代第一次向来自南方的老婆介绍家乡时,我说它是比石家庄还“国际化”的庄,这里来过英国人、比利时人、日本人,还有他们留下的小洋楼群 。我太姥爷当年的工作档案登记表,都是中英双语的 。
对赵各庄逐渐熟悉后,她给出了更为精准的形容:赵各庄,一座被时间遗忘在八九十年代的工业小镇 。
“很适合拍年代戏” 。她说 。
赵各庄确实停留在那个黄金时代里 。从楼房、菜市场到医院、工人俱乐部,全部保留着八九十年代的样子 。
产业研究|我在唐山,看懂“大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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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各庄的大兴土木,大概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后,庄里陆陆续续盖了很多三层或四层的小板楼,由“矿上”统一分配,按方位命名为“东工房”、“北工房”、“南工房”等等;第二个,就是我出生的1984年,从那年开始,矿上陆续修起了文化楼、游泳池、招待所、体育楼 。
这些设施有个共同特征,就是大 。招待所,有188张床位;礼堂,能容纳一千多人——我们小时候经常在礼堂看电影,我在很长时间里都以为,电影就是几百上千人一起看的 。
澡堂子同样大到夸张,几百个淋浴喷头,每个喷头下面有一块圆形踏板,人站在上面,水就从头上淋下 。
赵矿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电视台,每天播放“矿山新闻”“每日一歌”和各种港台片 。
1987年开张的百货大楼,是我妈对那段黄金岁月的最深刻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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