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研究|我在唐山,看懂“大厂”(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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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赵各庄家家户户都用着矿上发的物资,脸盆、毛巾、肥皂盒都是一样的,想采购时髦物件,得坐车1个多小时去市里 。而赵各庄百货大楼,足足有3层,开业那天,好多市里的人都过来凑热闹 。
我最喜欢的则是百货大楼对面的“会宾楼” 。听我妈说,区里领导请客吃饭都会来这 。我喜欢吃他家的豆沙包和鱼香肉丝 。我从小不爱吃饭,我妈就总打包这两样回家,为了让我多吃点 。
“矿上”的丰厚福利,让赵各庄人曾经生活得很幸福,因为很多公共资源都是极其便宜甚至免费的:
赵矿医院,职工免费,家属半价;90年代初,部分工房开通了入户的瓦斯气(类似燃气),每月只要几块钱;电影票,10块钱14张;矿上自制汽水,一箱24瓶,4块钱——汽水是橘子味,装在玻璃瓶里 。每年夏天,只要我爸把它扛回来,暑假也就正式开始了 。
那时候,在唐山任何地方,提起“赵各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 。很多外地人也慕名而来,寻找赚钱机会,我家楼下菜市场的安徽板鸭店,就是一对安徽夫妇在那时候开起来的,现在都快30年了 。
小时候,我以为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稳定、安逸 。后来我知道了,当时代抛弃一个地方的时候,也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 。
03、裂缝2008年,当全国舆论焦点都聚焦在北京奥运会时,距离北京车程2个小时的赵各庄,也迎来了命运的分野 。
赵各庄矿在这年宣布破产 。
矿里不景气其实已经有些年头了,真宣布破产的时候,很多人没什么感觉,因为井下的生产还在继续,系统里很多自负盈亏的公司,也在正常运转 。
只要工资还在每个月的18号准时发入银行账户,别管多少,日子还过得下去 。
到2019年左右,那层温柔的面纱被掀掉了,停工停产的单位越来越多,很多“矿上”人每月收入只有一两千 。退休成了他们最大的盼头,因为退休金由社保发放,有统一标准,很多人都能拿到三四千,相当于收入翻番了 。
我爸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他在2016年就办理了退休,加上单位效益还不错,不管是退休前还是退休后,在赵各庄都处于工资鄙视链的中上层 。但我认识的一些长辈,直到办理退休的那天,才真正松下一口气:
安稳的日子,终于又回来了 。
其实,就跟现在的年轻人总在讨论“进不进大厂”、“要不要逃离大厂”一样,庄里人对待“矿上”的态度,也曾经出现过分歧 。
它最早出现在90年代——一些脑子活络的人逃离了“矿上”,开始下海经商 。
我的老舅是我家父辈中最年轻的,也是那个时代“下海”的弄潮儿之一 。他倒卖过录像带,开过电子游戏厅,也因此开上了价值数万的进口大摩托,那隆隆的发动机声音,拉风程度不亚于现在的跑车 。当时,“矿上”的平均工资才400多块 。
我家楼上的崔叔叔也从矿上辞职,做起了服装生意 。发家后,他养狗,买二手皮卡,抽红塔山,还花式“炫富”:
产业研究|我在唐山,看懂“大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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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下空地支烤炉,招呼街坊四邻的孩子,“敞开”吃羊肉串;
没过两天,又在上次烤串的空地上,搬出新买的组合音响,请大家露天K歌;
又过了几天,还是在那块儿散发着烧烤香的空地上,他把钓回来的鱼分给左邻右舍,不忘说一句,“水库里钓的,那地方偏,没车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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