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科幻小说《化石》连载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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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呼延可站了起来，走到被告律师席前，继续说道：“有一个小孩儿在山坡上放羊，羊不算多，总共才3只羊。这时来了一名都市白领，拿出笔记本电脑，通过谷歌地图锁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的电脑通过卫星识别，终于数清了羊有几只。”说到这里，呼延可特意停顿了一下，法庭现场的旁听席发出一阵笑声。呼延可接着说：“都市白领立即对放羊的小孩大声说，我用最先进的系统帮你数清楚了，你的羊总共只有——2只！”呼延可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法庭现场的旁听席再次发出一阵笑声。呼延可接着说道：“如果用最传统的技术，我们可以轻松数出眼前的羊有3只，如果用所谓先进的、甚至是披着科学外衣的技术，我们却数出了2只羊。我们到底该相信哪一个？任何技术，包括所谓DNA技术，都不能被滥用，不能被错误地使用，否则会闹出笑话，甚至酿成悲剧。1997年，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推出一部电影，名叫《Gattaca》,G-a-t-t-a-c-a，中文名叫《千钧一发》，也叫《变种异煞》。这部科学幻想电影讲的是一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基因歧视，我再说一遍，基因歧视。是说在未来世界，人被分成两种，一种人是经过基因筛选的优等人，或说正常人，另一种人是自然产生的、带有基因缺陷的所谓‘病人’。求学、就业、选拔、婚恋等等几乎只看当事人的基因，那些自然产生的拥有基因缺陷的所谓‘病人’当然只能去做清洁工一类的工作，处处受到歧视。不要以为这只是科学幻想，看看今天原告的主张，他们居然说尼安德特人不属于人类，不能想拥有人的权利。看看原告律师为我们描绘了怎样一幅图景？你爱上一个人，你想和对方结婚，等等，先测一测对方的DNA，万一对方是尼安德特人怎么办？”呼延可说到这里，再次特意停顿了一下，庭审现场的旁听席再次发出笑声。呼延可接着说：“你是老板，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刚要发工资，你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要给每一位员工测一测DNA，万一某人是尼安德特人呢？那样就不用给他发工资了，社保都省了！”呼延可说到这里，再次特意停顿了一下，庭审现场的旁听席再次发出笑声。呼延可接着说：“有一天，我开车出门，结果遇到一个专业碰瓷的，躺在我的车前就是不走。我从车里探出头来，只向那名专业碰瓷的说了一句话，他立马起身就走。大家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吗？我说：‘我知道，你是尼安德特人！’”呼延可说到这里，再次特意停顿了一下，庭审现场的旁听席再次发出笑声，呼延可接着说：“原告究竟为我们描述了怎样一幅图景？某天，他们发现一个孤寡老人，而且他们还运用DNA技术发现，这个老人竟然是个尼安德特人。他们就有两种选择。如果这个老人没有钱，他们竟然想着把老人囚禁起来，供人参观，他们收取门票。如果老人很有钱，他们竟然想着把老人杀了，霸占他的财产。即使他们真的这样做了，他们都不用负法律责任，仅仅因为那个老人是尼安德特人吗？”呼延可说到这里，再次特意停顿了一下。这一次，庭审现场没有发出笑声，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呼延可的目光把整个法庭扫视了一遍，继续说道：“这一次，我没有听到你们的笑声，丝毫没有。我感受到你们内心和我一样的沉重。如果我们不承认尼安德特人拥有人的基本权利，必然导致DNA技术被滥用的后果！一位美国的人类学家曾告诉我，如今绝大多数地球人身上都有那么一点点尼安德特人的DNA。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可以想象，很快就会有这样的技术，可以测试出，你的1/3属于尼安德特人，他的1/5属于尼安德特人，那个人的1/8属于尼安德特人。如果某个人的‘尼安德特人成分’超过1/10，他就不能上大学，等等。请问，你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吗？这样的社会正常吗？就在今年7月10号下午，我的委托人伍克先生因为舍身救人被撞成重伤，在此之前，伍克先生一直都在前进干休所过着低调而平静的生活。106岁零9个月的伍克先生，在前进干休所工作、生活将近60年，从未有人怀疑过他是否属于人类，从未有人怀疑过他是否应该享有人的基本权利。可是自从7月10号那场车祸之后，情况出现了急剧变化，这场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荀挚欢居然伙同他的律师诬陷受害人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伍克先生不属于人类以至于不能拥有做人的资格，他们这么做只为减轻荀挚欢在交通肇事而又逃逸事件中的法律责任。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当呼延可高声说到“我见过无耻的”这几个字时，她猛地用左手掌拍到被告律师韦正的桌面上。当呼延可用更高的声音紧接着说道“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几个字时，用右手直指原告律师席上的韦正。这一幕不但把原告席的5名律师吓了一跳，也让现场503名旁听者吓了一跳，现场气氛顿时显得十分凝重。直播画面当然没有错过这精彩的一幕，再次给了呼延可一个全身特写，被告律师韦正的一脸窘态也被收入直播画面。这一幕，事后被媒体评选为第一天庭审的代表镜头。呼延可转过身来，用右手缕了缕头发，继续说道：“舍己救人居然导致丧失做人的资格，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从明天起，我将向法庭详细呈现伍克先生的人生经历，让大家用眼睛、用耳朵、用心灵感受伍克先生传奇的一生，让大家真切感受伍克先生对中国革命事业的巨大贡献和无比忠诚，让大家真切感受伍克先生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和忠贞不渝，让大家真切感受伍克先生做出的巨大牺牲，让大家真切感受伍克先生超强的智商和工作能力。所有这一切，我们只能用感官和心灵去感受，而不可能用什么DNA来测试。我们，明天见。”呼延可说完，现场旁听席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足足持续了30秒。这掌声，既有对呼延可表现的高度认可，也有对于明天庭审的热切期待。呼延可缓缓走回座位坐下。
“本案庭审至少要持续五天半，今天是第一天庭审，希望原告律师和被告律师认真准备明天的庭审，提高庭审的效率。本案第一天的庭审结束，明天继续。”审判长聂居正说完，就和审判员戎马威、人民陪审员龙斗丽以及书记员訾亚婵一同退庭。
韦正和他的4名同事则沮丧地匆匆撤离。
第一天的庭审直播到此结束。
呼延可冲着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的左瑶做出一个OK的手势，左瑶冲呼延可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
呼延可对旁边的潘前进说道：“潘总，明天还按原计划进行。我们外地来的证人你一定要招待好，包括他们的随行家属，接机、客房、安保、饮食、医疗等等所有细节一定要落实好，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今晚你去陪他们吃饭就行了，我就不去陪了，我得去看看伍老。明天庭审结束后，我再和你们一起陪他们吃晚饭。”呼延可清楚，根据法律规定，除必要的费用外，恒正律师事务所不可以向请来的证人支付酬劳，也不可以带着他们去游玩。证人们及随行家属们均表示，为了帮助伍老打赢这场官司，任何付出在所不惜。呼延可深受感动。
潘前进赶忙说道：“请呼延大律师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尽管潘前进目前仍然是广州恒正律师事务所名义上的老板，但他知道，恒正律所正面临改组，呼延可很快就会成为恒正律所新任的老板。只有这样，潘前进才能把炙手可热的呼延可留在恒正律所。第一天的庭审，呼延可率领的律师团队已经对原告方形成绝对碾压的态势，呼延可的热度一定会有难以想象的暴涨。有了呼延可这块金字招牌，广州恒正律师事务所铁定已经成为全国最受瞩目的律所，想加盟的资本和高级人才想必已经排队等候了。哪怕只保留股东身份，改组后的恒正律所也能给潘前进轻松带来比以前多得多的财富，这正是潘前进的追求。
5分钟后，手拎提包的呼延可刚一走出第29审判庭，立即被8名保镖围了起来。几乎同时，一大群手持话筒的采访人员也都围了过来。面对众采访人员的期盼，呼延可高声说道：“感谢各家媒体的采访人员，你们辛苦了。今天庭审的情况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我想借这个机会说的是，我希望全世界的挺尼派和反尼派能早日消除误解，实现真正的和解。挺尼派和反尼派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两派并没有根本分歧，只要大家静下心，坐下来倾听彼此，坐下来好好看看后续几天的庭审直播，我相信大家一定能找到和解的办法。请记住，千万不要让坏人利用你们两派之间的分歧，千万不要让坏人无限放大你们两派之间的分歧。人世间的美好需要我们共同维护、共同建设！谢谢大家！”呼延可一说完，现场一片叫好声。此时，换好衣服的左瑶也跟了过来。8名保镖早已认识左瑶，就让左瑶站到呼延可身边。在8名保镖的护卫下，呼延可和左瑶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仓边路，上了刚开过来的那辆黑色加长版轿车。同时，3名保镖也跟着上了这辆车。
呼延可从一名保镖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开机后，跳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厍智光疯狂祝贺爱妻呼延可旗开得胜！叫上左瑶，全公司晚上6点30分在背景大酒店聚餐。”。呼延可把这条信息给左瑶看过后，左瑶把嘴凑到呼延可耳边低声说：“1000万已经收到了，谢谢你。”呼延可用右手在左瑶的左手上轻拍两下，低声说：“你是股东，那是你应该得的。费秒最近怎么样？还要封闭式攻关吗？”
两人说着说着，黑色加长版汽车就开进了南巡疗养院。在女兵护士的陪同下，伍老正在将军楼前散步，轮椅早已经不需要了。呼延可和左瑶从车上下来，又陪着伍老回到将军楼聊了大约半个小时。伍老看了今天的庭审直播，竖起了右手大拇指，对呼延可今天的表现予以充分肯定。其实，伍老并未显得太兴奋，对今天的庭审并未聊太多，话题更多涉及的是星空基金的筹备，这个基金专门为自闭症儿童进行治疗、能力开发以及救助。
辞别了伍老，呼延可和左瑶来到背景大酒店，同厍智光和他的手下在光筹交错中尽享初战告捷的喜悦。
晚上8点30分，呼延可送别了左瑶，同厍智光回到房间。
“帮我接大同家里。”呼延可对手机说。那头响了，却没人接。
“帮我接妈妈的手机。”呼延可对手机说。那头响了两声，接通了。
“妈，我是可可。”呼延可说。
“可可，是你哇？知道你很忙，不敢打搅你。你今天表现太好啦，你爸你妈有你这么优秀的闺女，我们真是太，太，太高兴啦！”呼延可的妈妈显得特别激动，感觉要流泪了。呼延可知道，爸爸妈妈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爸爸妈妈竭尽所能培养了她，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而她也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在各个方面从未给爸爸妈妈争过什么光，当然也从未给爸爸妈妈丢过脸、惹过事。爸爸妈妈从未给她任何压力，从未要求她多么有出息。妈妈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可可，身体健康，开心就好。”
“妈，你们这么激动，我都担心爸的血压了。”
“可可，你放心，我每天盯着你爸吃药，他的血压一直很稳定，控制得不错。”
“妈，我刚才打家里电话，没人接啊，这么晚了，你跟爸还在外边？”
“告诉你，我跟你爸前天一大早就躲起来了。咱家楼下头每天一大群采访人员，还没完没了地敲咱家的门，烦死了。我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跟你爸一商量，大半夜趁那些采访人员不在，就打个车子躲起来了。你二叔给找的地方，很安全，有大电视，看直播特别清楚。直播完了，我给咱们邻居娄姨打电话。她说，今天咱们家的门快要被采访人员给敲烂了。直播刚一结束，居委会的李主任带着市里头的一个什么局长敲咱家的门，说市领导邀请我们老两口明天到市政府里面一起看庭审直播。我讨厌这种场面，知道他们又要录像，又要拍照，又要出新闻，上报纸，上电视，这些我统统受不了，我跟你爸就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躲起来就对了。”显然，呼延可妈妈很得意自己的预见性。呼延可打小就知道，爸爸妈妈是普通人，低调、谦逊，不喜欢张扬。但如此强烈地拒绝采访人员的镜头，多少还是让呼延可有些意外。
“妈，你跟爸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啊，要不你们来广州吧。”
“来广州？更不能啦。人家说你现在是全世界第一网红，是焦点人物，我更不能去你那里添乱。放心哇，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我跟你爸很快就能回家了。等你那边不忙了，就跟智光一起回大同看看。实在不行，就把你跟智光的婚纱照寄过来一套，让我跟你爸每天也有个看的。哦，对啦，今天中午手机提醒我，账上一下多了100万，是你打的？”
“是我让智光打的，公司最近发展挺好，发了点儿奖金，就给您和爸转了一些。妈，这就是我和智光的一点儿心意，你们也不要推辞了，家里什么时候缺钱，就跟我说一声。”这是呼延可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有底气和妈妈说钱的事，也是呼延可的妈妈第一次听到女儿这么大气地用财富表达晚辈对老人的一片孝心，老人心里只有欣慰。
“可可，智光的公司刚起步，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不能给人家太大的压力。对啦，智光他爸他妈那儿你也要多关心，都是独生子，老人不容易，不能厚此薄彼，婆媳关系你更要处好，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没家教。哎！可可，妈老啦，一跟你打电话，就爱唠叨，不说啦。”
“妈，想唠叨就唠叨呗，没事。智光他爸他妈那儿也寄去了100万，您放心，两边的老人我们都惦记着，我婆婆电话里总夸我是好媳妇，您就放心吧。”
“哦，这样就好。这次你们寄来100万还派上大用场啦，你二姑的外孙生先天心脏病，要手术。下午我让你爸到银行给你姑姑转了50万。嗨，你爸怕被人认出来，还带个大墨镜，银行还以为是电信诈骗，说了半天才给办好。你二姑说，这钱足够，后天就带上娃娃去北京，医生早就联系好啦。可可，妈又想起一件事，我原来的手机号不能用啦，一天到晚不停有人打来电话，采访人员也有，领导也有，受不了。前天妈才换了手机卡，还没告诉你新号码，你咋就知道啦？”
“妈，智光在你们的手机里远程植入一个程序，今后不管你们换什么卡，在哪里，我们都能联系上你们。妈，还有件事，智光已经给你们寄去200部全新的化石手机，都是高级款，估计后天或大后天就能送到，您让娄姨先帮忙收一下。智光告诉我，咱们大同这些亲戚还有娄姨一家都已经完成化石科技的实名身份注册，您就送每人1部化石手机，200部，送完即止。快递里有详细的说明，一看就知道了。妈，我想跟爸问个好，您看爸能不能接一下电话。”
“喂，老头子，你闺女要跟你问好，过来说两句哇。咋，不说啦？说一句也行哇！”等了大约10秒钟，呼延可的妈妈继续说道：“可可，你爸就这人，一接电话就紧张，不难为他啦。撂下电话，我再向他汇报哇，每次都这样。”
【长篇科幻小说《化石》连载45】“妈，我还要准备明天的庭审，今天就不和您多说了。您和爸看庭审不要太激动，我很担心爸的血压。”
“好，好，爸妈这儿都挺好，你不要担心。妈不说啦，你就挂了哇。”
呼延可与妈妈的通话结束了。在呼延可的记忆里，爸爸沉默寡言，对妈妈言听计从。爸爸排行老大，往下有两个妹妹，还有两个弟弟，兄弟姐妹5人都生活在大同，一直处的相当好，有什么事都能相互照应。呼延可的爷爷死得早，奶奶后来一身病还瘫痪在床，医生都说活不过2年，可是呼延可的妈妈贴心伺候奶奶整整15年，这是最令呼延可感动的事。料理完奶奶的后事，两位姑姑、两位叔叔都跪在呼延可母亲面前，虽口头称呼“嫂子”，其实他们都是打心里把这位嫂子当长辈一样尊敬。这一幕，至今都让呼延可印象深刻。大约是初中的时候，呼延可曾向妈妈打听过姥姥和姥爷的事，妈妈沉思片刻，告诉对呼延可，妈妈从小是个孤儿。此后，呼延可就再也没有问起过姥姥、姥爷的事。
“两位老人家还好吧？”厍智光问。
“挺好。那笔钱他们收到了，还从这里面拿了50万资助我姑姑给她外孙做心脏手术，医生早联系好了，明天就去北京。”呼延可回答。呼延可很欣慰，厍智光是个好丈夫，不但对她好，对她的父母也很好。这段时间给大同的老人寄去一些实用的生活用品，大都是厍智光主动想到又亲自去办，让呼延可深深感到幸福在一天天滋长。
“简要说说关于挺尼派和反尼派的最新消息。”呼延可对着自己的手机说。还不到1秒钟，呼延可的手机就传出了极像厍智光的声音：“今天的庭审结束后，挺尼派和反尼派这两派的人数呈现减少的趋势。截至北京时间今晚8点钟，两派人数均比开庭前减少了大约30％。同时，两派的对立情绪也有明显的缓和。有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解释，造成这一变化的主要原因是呼延可律师在今天庭审的出色表现以及在庭审之后面对媒体的公开表态，让两派觉得似乎没有必要继续这样对立下去。相信，两派人数的减少还会持续。另外，有迹象显示，一个新的派别正在形成，那就是呼延派，这一派既有挺尼派的人，也有反尼派的人，还有从挺尼派和反尼派当中退出的人，这一现象十分有趣，进一步的数据统计还在进行当中。今天关于挺尼派和反尼派的消息大致就是这样。建议1个小时后您再来了解一下。”呼延可的手机停止了播报。
呼延可和厍智光微笑着对望了一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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