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临终音乐治疗师:我有一本“死亡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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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治疗师手册 。
我从小学乐器,心理学、解剖学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尽管辛苦复习,我还是考了三次才通过 。后来我知道,对这份职业来说,这些困难完全不算什么 。
这个职业,每天都要逼迫你笑着面对苦难 。
80岁的简患有糖尿病,只能靠轮椅行动 。年轻时,她是个芭蕾舞演员 。一开始,她对我爱理不理,只是闭着眼睛,冷静地跟我说她不需要音乐 。
可当我给她弹奏著名的芭蕾舞曲《天鹅湖》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竟然不知不觉地随着音乐起舞,那双手虽然被疾病和衰老折磨得瘦削而枯萎,却仍稳稳地把握住了节奏 。那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的舞台 。
我想起了佛法所说的“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音乐治疗与佛法相通的地方,大概就是对每个生命怀有慈悲之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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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旋律点亮生命终点的路,是音乐治疗师最大的希望 。/Unsplash
珍妮是一个身患先天性罕见皮肤病的女孩 。她的皮肤会自动溃烂、感染,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并发症 。见到珍妮的时候,她9岁,体重只有30斤 。当你看着她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她眼神的闪躲,仿佛别人的注视是一种酷刑 。
我不知道如何接受一个这么小的活泼的生命要离开世界的事实 。我深吸了两口气,走进了病房,在督导的指导下和珍妮交流 。原来,珍妮一直很想去看海 。
后来再去的时候,我带了海浪鼓 。珍妮把双手放在鼓上轻轻摇晃,我边弹着吉他,边让她闭上眼睛想象蓝色的大海和白色的海鸥 。她的脸上出现了羞涩的笑容 。后来,护工说那阵子珍妮减少了止痛药的用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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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动的时候,海浪鼓里面的小颗粒和鼓面摩擦会发出海浪的声音 。
最后一次来到珍妮的病房,她已经躺着无法起床,生命真正进入了尾声 。我给她唱了一首《Remember me》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感觉到她的思绪飘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我卖力地弹唱着,像是要确保珍妮的生命终曲一定是幸福、快乐的 。
一开始,我以为我已经对死亡麻木了 。每天,我都要对照“死亡名单”,哪个服务对象去世了,就在自己的工作记事本上一笔划掉 。
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频繁从梦中哭醒,梦里是绵长、无尽的遗憾 。我才发现,“死亡名单”上的一个个服务对象,并非只是我生命的过客,他们或深或浅地占据着我的情感 。
有一次,我梦见珍妮把我的吉他琴弦一根一根拆掉,我看到她溃烂的皮肤在流血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不可抑制的愧疚 。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小生命要离开,我们却还健康地活着?为什么我不能为她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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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能承受多少苦痛?/Unsplash
类似的愧疚感伴随了我相当一段时间,督导告诉我,这是每个治疗师的必经之路 。
有一次,我看到一本叫作《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的书,有个片断,一直印在我的脑海 。
新年夜晚,癌症晚期的崔雅埋在丈夫肯的怀里说:“亲爱的,我想我该走了,并不是我想放弃 。”那时候的崔雅,左眼已经失明,无法正常行动 。肯忍着眼泪抱着妻子,“这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事......现在,我就要抱着我亲爱的女孩上楼(迎接死亡)” 。
临走前,她在日记本写下娟秀的字:“死亡不是失败,活着也不是一项奖赏 。”我突然明白了这本书标题的意义,大概被接受就是恩宠,去接受就是勇气吧 。接受死亡始终是一门太过厚重的功课,至今,我仍在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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