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泉,换心

听他们说,林中有妖,食鬼心,化而为人。

林子散在黄泉路上,燃着红灯笼的地方就是妖精的家。
胡说,那明明是我的家。
我已经是个人了。
得了鬼心,自然就成了人。
如今,我在这黄泉,成了一位换心人。
我们与阎王定下了盟约,“得鬼心,偿鬼愿”,公平交易。只可自愿,不能强取。
千百年来,向来如此。这世间,自有它运行的规律,谁也破坏不得。


我在黄泉,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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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夜深了,屋内,燃着红烛。明晃晃的光,随风摇曳,撩拨着整间屋子。
看多了人间的话本子,偶尔,我会觉得,自己像是蒲松龄笔下的穷酸书生,燃灯苦读,不多久,就会有一只美貌多情的狐妖,红袖添香。
故事大都相似,却又不同。
自然,我也是在等一个人,我知道,今晚会有生意上门。
他们素来,子夜而至,破晓而归。
不作过多停留。
想来,我也留不住。
挂钟敲了十二下,客人如约而至。
解了披风,挂在墙上。
抬起头,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凝眉,明眸,红唇,粉黛修饰间,又添了几分风情。
修长的颈,挺直的背,安静静地坐着,浑然一体的气度,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精致的女人,本该如此。
无论身处何地,都是别人眼中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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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既然来了,知道我的规矩吧!”我看着她。
“先前,听人说了。”她动人的声音,好像珠玉洒落瓷盘。
“听说了,那就行。”开门做生意,素来最烦那些胡搅蛮缠的。
我又不是圣人,不必指望我大发慈悲。
“你来求什么?”我问她。
“我想要我丈夫寄一封信。”
“只是寄一封信吗?”她求的,未免太容易。
“是的。”她缓缓地说。
“名字?”
“沈七。”
“生辰呢?”
“壬戌年七月初七亥时。”
我在信封上记下。
“行了,说吧!”
“与君当年人间一别,已百余年不曾相见。汝允吾来生之约,吾守约,在人间轮回了三载,仍不得觅汝……”
信写完了。
看起来这么波澜不惊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浪费了我整整三页人皮纸。
看来,又得找时间,去趟殡仪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她开始动手解扣子,一颗又一颗,隐隐约约能看见白皙的皮肉。
“这个先不急,恕我冒昧,一百年了,你,怎还会记得?”可能是闲的太久,我又多嘴了。
“没喝那孟婆汤吗?”难道那个死老太婆下岗了。
“喝了,但我与那三生石立了三生约,能记得。”她看了一眼我,眼神里尽是平静。
“那石头取了你什么样的报酬?”我才不相信那石头会白白帮她。
“世世为娼,不得善终。”她顿了一下,平静里终是起了波澜。
“哦!”怪不得她三载轮回也不过百年。
“可我等不到他,所以,就想寄封信给他。”她说。
“为何不求去见他呢?”我又问她。
“他说,让我等着。”右手拂过耳边碎发,看来,她更怕他真的忘了她。
“要是他忘了呢?”我好像有些咄咄逼人了。
不过,那孟婆汤也不是白喝的,又不是人人都狠下心去与那石头立约。
“那,就算了吧!”说得倒是很轻松。
真的不在意了,就不会宁可没了心,也要来寄封信。
总有人执迷不悟,看来,她也是其中之一。
“你……”想想,还是算了,今天,我似乎话太多了。
别人的事,还是少参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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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点水吗?”
“不了”她拒绝了我的提议,问,“有烟吗?”
“有”我递给她一盒“白沙”,附带一个火机。
“将就着抽吧,我这,没啥好烟。”这是实话,我的日子也是拮据,哪里来的闲钱。
“都行,我如今,也没的挑了。”
碰地一声,打开火,点了烟。
身体微微前屈,淡淡地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闭上眼,而后,放松,往身后的靠椅上仰去。
纤细的手臂柔弱无骨地垂下,食指与中指间还燃着灰烬里隐藏起来的红,空气里渐渐都是熟悉的烟草味儿。
每个吸烟的人大都如此,妄图借此消愁解忧,以为那少得可怜的尼古丁当真就有此神效,可惜了,吸食进去的,明明就只是烟。
说来可笑,我留着这烟,也是如此。
手里的烟掉了,她还躺在椅子上,闭着眼。
我走过去,解开她的扣子,一颗一颗,那白皙,暴露在空气里。
手里的刀还是冷冰冰的,拿了这么半天,一点都没捂热。
刀尖对着她的白皙的皮肤,一寸寸深入,划开,溢满刺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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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效过了,她渐渐苏醒。
“你醒了?”我看着她缓缓睁开的眼,黯淡无光。
刚被剜了心,虚弱是难免的。
“你说,他会来见我吗?”连那好听的声音,都尽是沙哑。
没了心,执念却没一并减轻。
“会吧。”我只能这样安慰她。
有时候,别人的答案并没有什么必要,结果都是未知的。
该来的时候,他自然就来了。
“交易结束了,你走吧!”
“我该去哪里?”
“那些没了心的鬼,入不了轮回,都成了妖。”
我看向她。
万物都有归属,成了妖,自然该去妖去的地方。
我去门口熄了灯。
【我在黄泉,换心】今夜,不会有人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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