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耗材药品大砍价冲击下的年轻医生们

改革一下子到来,一刀砍掉过去几十年的积弊时,短期剧烈的震荡,难免让这些年轻医生们一度感到迷茫 。
这是一家开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 。和其它咖啡馆一样,中午是它的高峰期 。不一样的是,在满座的咖啡馆里,一些打电话谈业务的人对着电话另一头,提到了“支架”、“手术”等高频词,让人意识到这家咖啡馆确实开在医院对面 。
李真(化名)出现的时候,是中午11点零2分 。他是一名刚下手术台的骨科主治医生,对于迟到的这2分钟,他连说了几次抱歉 。
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观,是他的职业带来的习惯—— 2分钟,对普通人是刷一条新闻的时间,对医生的概念,很可能是与一条生命相关的黄金抢救期 。
没穿白大褂的他,黑色卫衣、牛仔裤,搭配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就像一名大学生 。同行的还有他的大学同学们,也都是医生,一个是内分泌科的刘宇(化名),另一个是心内科的钱沐(化名) 。他们同在南方城市的一家三甲医院工作,年龄相仿,都在30多岁左右 。
即使没穿白大褂,在咖啡厅里悠闲的人群中,也能感觉到他们是医生,他们身上总有一种“急匆匆”的气质 。确实,2020年接近年底的他们,比往年更加忙碌,这种忙碌已持续了半年 。
为了追赶疫情“欠下”的工作量,医院院长们着急补充医院维持运营必须的“流水”,上半年几乎完全停摆的公立医院,从下半年开始疯狂高速运转 。他们在其它城市的同学们,所在医院开放双休日门诊,并将门诊的挂号截止时间由中午11点半延长到12点 。
他们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同乡,但过去几年,即使在同一家医院,他们的交往却不算多 。因为忙碌,又在不同的科室,30多岁,也还没到总是需要聚会去回忆青春岁月的年龄 。但最近的相聚,他们有了新的共同话题:从去年开始的国家药品带量采购(下文称药品集采)和今年刚开始的国家高值耗材带量集采——他们所在的内分泌科、心内科和骨科,正是改革涉及的重点科室 。
比起那些高年资医生,药品集采和耗材集采影响的可能只有收入 。而收入的减少,对已经完成职业晋升的最高点、且早已有充裕稳定的生活的他们,并不会影响生活和未来 。
但对李真、刘宇和钱沐这些刚结束忙碌又收入最低的住院医生阶段,晋升主治医生没几年的年轻医生,改革影响的不只是眼下的生活,更多是关于未来的规划,和价值观的冲击及重塑 。
有共同生活轨迹的他们,这一年仿佛格外需要交流 。他们在2020年聊的天,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说的都多 。
不算好过的一年:忙碌、罚款和患者的抱怨
内分泌科医生刘宇,当谈到过去几个月国家集采药品进入医院时,医院为了完成带量采购指标,电脑系统上总是忽然开不出原研药时,依旧有些愤怒 。
“我们也非常迷惑,也不给我们通知一下,二甲双胍的原研药就忽然没了 。”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一些患者的不理解 。
在他的门诊医生经历中,比较好说话的是老年人,这部分患者占整个就医人群的大部分,他们大多有一种或几种慢病,每个月的收入的不多,但用在药费上的花费不少,当药价降下来,尤其当一盒二十几元的拜唐苹(阿卡波糖原研药),换成一块多钱的阿卡波糖带量采购中标的国产胶囊时,他们不仅接受,而且高兴 。
虽然对大部分老年患者慢病患者,国家集采对他们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但影响医生的是却总是那一部分“难缠”的患者,尤其是一些年轻病人,直接来医院要求只开原研药,绝不接受替代方案;还有一些收入高的老年人,在经过挂号排队等待等漫长的几个小时后,发现自己开的原研药没有了,总把怨气发在医生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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