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出国的第五年,母亲患了乳腺癌( 四 )


我觉得自己是一棵树

母亲生病之后,我与父亲联系频繁起来 。多数是讨论母亲的病情和商量治疗方案 。
在面对检查报告的时候,父亲总是略显悲观 。这种不能在病人面前显露的情绪便通过电话和视频传到我这里,我则学会了在不那么理想的报告里找出积极的部分用以宽慰父亲 。
母亲第五次化疗时父亲回到成都陪护 。一日视频时,他正在街边为母亲买水果,人声嘈杂他听不清我说话,便把手机凑到耳旁 。我看着手机里满屏白发夹杂点点青丝,忽然鼻子一酸 。
与此同时,原本习惯将一切压力和烦恼都向母亲倾诉的他偶尔也开始向我聊起工作的不顺和退休后的计划,有时我说些自己的想法,父亲也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嗯,你说的这个觉得有道理 。」
后来一次和母亲视频时,她告诉我,父亲每次和我打完电话之后都很开心,说罢又狡黠的一笑道,「一开始他还觉得你知道我生病肯定除了哭啥也不会呢」,末了加又上一句,「现在你成了他的精神依靠了 。」
我感到自己像一棵躯干迅速生长的树,极力想将曾经为我遮蔽风雨的父母揽入自己的枝叶之下 。
母亲术后三个月和半年的两次复查结果十分理想,随着时间推移,她手指和脚趾末端的黑色素沉积慢慢消退,头发和睫毛也一点一点长了出来 。
母亲|我出国的第五年,母亲患了乳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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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20 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母亲终于不再戴帽子或者假发 。朋友圈里的她顶着像初生婴儿一样细软的头发站在山水之间快乐地高举起双手,而我的心也终于跟着轻松起来 。
如今的她生活基本回归正轨 。只是仍然需要服用化疗药物以避免复发,每三个月进行一次复查 。每次复查时,我们一家人都有些忐忑,但好在几次检查结果都十分不错,对预后效果进行评估的重要指标 CTC(循环肿瘤细胞)均为零 。
母亲和父亲极爱花草,成都家里的阳台已被她收拾成了一个小花园 。有一天她兴高采烈地在视频里向我展示她自己组装的花架和从网上买来的花盆 。又过了几日,阳台上又多了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木桌 。
「我就坐在这里喝喝茶,好舒服,」母亲端着茶杯满足地说 。
父亲常对母亲的乐观态度赞叹不已,常说,「你们四川人都是苏轼这样豁达」 。
苏轼是四川眉山人,当初被贬官,一贬再贬到了广东惠州,却仍然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生病的母亲虽然一度饱受病痛折磨,但从未对生活有一丝懈怠 。
不久前,母亲告诉我,她和朋友去电影院看了《送你一朵小红花》 。
母亲按照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给我讲述了这部关于脑瘤患者的电影 。讲完后,她补充道:「其实我现在完全没什么了 。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生病了就有什么不一样 。我已经能和它和平相处了 。」说着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了自己左边的胸脯上 。
母亲希望我能在三十出头生一个孩子,这样就可以来悉尼帮我带 。她曾一度因为手术导致左胳膊无法举起超过五公斤的重物而十分沮丧,因为未来她的外孙(女)可能很快会超过这个重量,可不久后她又乐观起来,「没事儿,到时候我用右胳膊抱 。再叫上xx妈妈(男友妈妈)我们两个搭伙(四川话,意为一起)带 。」
2020 年 11 月,是母亲 52 岁生日,也是她做完手术一周年的日子 。乳腺癌里有一年、三年和五年的说法 。时间越长,复发转移的可能就越小 。
所以,从 2019 年开始,11 月就不再只是母亲的生日,而是她战胜癌细胞的纪念日和走向全面胜利的里程碑 。
在母亲生病之前,父亲很少记得她的生日,母亲偶有抱怨,父亲理直气壮地说,「我连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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